虛假資訊宣傳活動在操縱公眾輿論方面有多有效?

伊朗媒體指責美國和以色列暗殺了伊朗物理學家。當被誤導時,公眾真的會被說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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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物理學家馬蘇德·阿里-穆罕默迪週二遭到暗殺,這引發了伊朗政府和媒體對幕後兇手提出了一系列可疑的指控,而瞭解受害者的訊息人士駁斥了這些說法。

伊朗國家控制的媒體指責美國和以色列。《彭博新聞社》報道,伊朗總統馬哈茂德·艾哈邁迪-內賈德週四在首次公開評論該事件時表示,謀殺手法是“猶太復國主義式的”。美國官員駁斥了這些指控,稱其“荒謬”。與伊朗媒體將阿里-穆罕默迪描繪成忠誠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匿名政府訊息人士同事表示,他是該政權的直言不諱的批評者,並暗示德黑蘭實際上是幕後兇手。儘管阿里-穆罕默迪是一名物理學家,但他並不為人所知參與伊朗的核濃縮計劃

歷史上充斥著政府和媒體傳播缺乏證據支援或帶有偏見以推行某種議程的資訊的例子。美國最近的一個例子是布什政府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的理由——薩達姆·侯賽因政權是世界貿易中心襲擊事件的幕後黑手,並且該國可能窩藏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沒有證據支援前一種說法,而且在入侵之後,也沒有發現武器。

但是,政府或媒體的資訊只是虛假資訊宣傳活動的兩個潛在組成部分。可以說,總的來說,此類宣傳活動的真正力量在於公眾或受眾,以及他們接受資訊的徹底程度。

為了更好地瞭解虛假資訊宣傳活動的有效性,《大眾科學》採訪了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坦佩分校的社會學家大衛·阿爾泰德。幾十年來,他一直在研究大眾媒體和宣傳。在他的著作中,最近的一本是《9/11事件後的恐怖和媒體》(彼得·朗出版社,2009年),阿爾泰德探討了政治家和政府如何利用恐懼,以及恐怖的概念如何在我們的社會中根深蒂固。
[以下是採訪的編輯稿。]

您能否大致介紹一下您如何定義政府虛假資訊宣傳活動?
根據我幾十年來對宣傳的大量研究,我會將政府虛假資訊宣傳活動定義為政府有意歪曲和/或推廣一些非常有問題的公共傳播資訊以達到特定目的的宣傳活動。通常,目的是為了獲得對某項政策、某項行動的支援——通常這將涉及某種國際衝突。
這是否屬於政府團體說出與他們所知的真相相反的話,或者用猜測來填補真相的情況?還是兩者都有?
我認為更典型的情況是資訊部分真實,但給予了非常明顯的傾向性。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和納粹宣傳家約瑟夫·戈培爾的工作以來,我們就知道,公然的謊言與受眾的直接經驗相悖,是行不通的。因此,戈培爾真的認為,有時更重要的是不要否認,例如,一座建築物被炸燬,而是要給它一個特定的說法,例如,儘量減少損失。
是否有社會學研究來考察不同的虛假資訊宣傳活動在公眾中的有效性?
是的,有一些。最適合的廣泛類別可能被稱為宣傳研究。並且已經對哪些型別的訊息、哪些型別的呼籲似乎最有效進行了數十年的研究。我們經常發現,當一個國家處於[懷疑敵人的]邊緣,並且已經收到許多關於涉及威脅的經歷的報告——無論是真是假——那麼就很容易偷偷地插入另一份關於該敵人的報告,並且[讓它]被相信。
您認為成功的虛假資訊宣傳活動的關鍵要素是什麼?似乎它與公眾輿論有關,利用恐懼,也許還利用缺乏證據?
這些都是關鍵要素,並且[資訊]是視覺化的,並且以某種相同的語言和話語重複[出現]——“看,[敵人]又來了。他們又來了。” 這可能非常有效。

看看我們在這個國家對醫療保健做了什麼。我們不知何故將整個醫療辯論都變成了成本問題。兒童是否能獲得醫療保健[取決於]我們是否負擔得起。事情如何被定性,然後被逐步升級為更重要的事情,這始終是引人入勝的部分。這是戰略家、操縱者非常仔細地工作的事情。我們稱之為框架構建。我們如何以一種能夠利用人們已經擔心的事情[例如成本]的方式來構建這個問題,並且會詆譭其他一些觀點?然而,戰爭的成本幾乎從來都不是問題,因為這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

布什政府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之前的宣傳活動是否可以作為一個例子?
是的,這實際上是一個極好的例子,也是我在《恐怖主義與恐懼政治》一書中廣泛研究的內容。基本上,對穆斯林的真正負面印象……可能可以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末的伊朗人質危機。但是,快進20多年,對薩達姆·侯賽因及其政權有著更直接的歷史和厭惡以及不信任,而且我們長期以來一直在尋找理由,試圖對他採取更強硬的軍事行動。9/11襲擊事件提供了一個機會,將這些襲擊事件歸咎於整個伊拉克,特別是侯賽因,從而證明採取行動是正當的[透過說], “為了保衛我們自己,我們需要這樣做。”

在您的研究中,您是否考察過人們對這些情況(如入侵伊拉克)的反應,以及他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
透過檢視人們在新聞媒體上發表的宣告,透過檢視民意調查,聽取發言人的發言等等,您就可以開始拼湊出人們所持有的觀點型別。這裡非常廣泛的觀點是,人們在一種恐懼感和對這個非常廣泛的敵人——外國人或我們在社會學中稱之為“他者”——的不信任感中運作。[宣傳者不希望我們]將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視為基本上只是試圖度日、努力為他們的孩子做到最好,並且[所有人都]在掙扎的父母。你想要有一些真正的鮮明區別。

[然後]很多人很容易支援軍事行動,然後,一旦發生這種情況,整個論點就會轉移。它不再是“我們的行動是否正確?”“導致我們採取行動的原始資訊是否正確?” 它從這一點轉移到“好吧,現在我們必須支援那些為我們而戰的人。” 我們必須支援我們的政策,以確保每個人的安全,併成為好公民。



ScientificAmerican.com 對虛假資訊的想法感興趣,是因為據報道伊朗媒體稱美國和以色列參與了暗殺伊朗物理學家的事件。這個例子是否會加劇美國對伊朗人的不信任?
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需要關注。在我看來,目前尚不清楚[伊朗媒體的]那些報道完全是荒謬的。很可能它們是荒謬的,但是我們有太多的例子表明,我們過去的政府曾參與過各種不良和秘密活動。隨著時間的推移,如果其他證據[表明德黑蘭參與其中]變得可用,那麼人們仍然可能將責任推卸給美國和以色列的事實就變得非常重要。

你必須記住,我們看待事物的方式與我們可能稱之為案件客觀事實的關係不大,而與背景和我們的經驗有關。例如,在9/11事件之後,廣泛地說,許多阿拉伯社群的許多民意調查顯示,街上的許多公民實際上相信以色列甚至美國參與了策劃和實施9/11襲擊事件。他們認為這是製造對阿拉伯世界,特別是伊拉克的憤怒和敵意的一種方式。

再多的證據也無法動搖許多人的這些信念。這就是我們面臨的挑戰:當人們已經有了一種思維模式,並且他們已經在某些關於世界如何運作以及誰對此負責的敘事中運作時,就更容易將各種與這些觀點一致的事情納入其中。

如果虛假資訊宣傳活動並非真正利用公眾對某個群體的不信任或“我們”與“他們”的感覺,情況又會如何?這些宣傳活動仍然有效嗎?
它們可以有效,但效果不如以前。如果公眾支援和對一項計劃或政策或一項行動方針的反應是必要的,那麼您可以指望的一件事就是恐懼。“我們能否依靠利用人們的恐懼來讓他們支援某件事?” 這就是為什麼恐懼已成為我們的新聞媒體、我們的娛樂業以及越來越多的公共政策如此重要的組成部分。

如果不是新聞報道和流行文化的支援,政府推進虛假資訊宣傳活動似乎會困難得多。這些群體的動機是什麼?
我們在30年前開發了一個[概念],稱為“媒體邏輯”,它基本上指的是媒體的運作方式——尤其是電子媒體,它們的語法、形式等等,為了吸引受眾。一個關鍵的事情是娛樂,恐懼成為娛樂的主流,不僅在流行文化和電影中,而且在新聞中也是如此。政治家和政府官員認識到這一點[並且]利用恐懼,包括一些可以在電影中看到的相同影像,會帶來回報。
您是否看到新聞影像從街頭犯罪轉變為,例如,阿拉伯人的影像?
在早期與伊拉克戰爭建立聯絡的,我在《恐怖主義與恐懼政治》中詳細描述了這一點,是與毒品有關的。恐怖分子被聲稱參與了大量的毒品販運,他們從毒品利潤中獲益。因此,現在當我們打擊毒品時,我們不僅在打擊毒品[販運者],還在打擊恐怖分子。在2002年超級碗期間播放了幾則商業廣告,基本上是說,“如果你購買毒品,你就是在支援恐怖主義。” 我編不出這些東西。我們已經將對恐怖主義的擔憂轉移到談論移民,以及人們越過我們的邊境等等。

是否有人群對虛假資訊免疫,或者這真的會影響到每個人嗎?
它會影響到每個人。一般來說,媒體素養(熟悉媒體運作方式)越高、受教育程度越高、批判性思維能力越強的人,就越不可能[他們]被它所左右。那些有更多機會思考和評估資訊,並且能夠獲得更多資訊和不同型別媒體的人,不太可能受到如此直接的影響。

它拯救生命的部分在於,謊言[最終]會被足夠多的人識別出來,從而使其信譽掃地。[一個例子是]美國參與越南戰爭。有些人永遠不會改變,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只要你擁有某種自由和開放的社會,就會有足夠的資訊出現,以至於人們開始看到謊言,舊的說法開始失去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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