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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扎託——在五月和六月的清晨,這是一個引人注目的景象:從尼泊爾到中國西部的堅韌的遊牧民族和富有進取心的村民們,手持鎬頭,散佈在青藏高原和喜馬拉雅山脈上,在稀薄的山間空氣中攀登著無情的山峰。所有能完成這段旅程的人都會去——孩子、犛牛牧民、孕婦。到中午,高原上點綴著彎腰駝背、手腳並用地梳理草地的人們。
這些跋涉者正在尋找冬蟲夏草(Cordyceps sinensis),一種生長在海拔 10,000 英尺(3,000 米)以上的鬼蛾幼蟲身上的難以捉摸的真菌。冬蟲夏草被認為可以增強免疫力和提高耐力,是一種受歡迎的藥物,在東部漢族人中,它被用於治療從癌症到勃起功能障礙的各種疾病。(它曾經也為藏族人所用,但現在他們負擔不起。)這種藥物早在唐朝(公元618年至906年)就被採集並向東交易,長期以來一直是西藏經濟的核心。但是,中國東部收入的增加正在推動對真菌的需求,引發了一場狂熱的採集,加劇了環境退化,有時會爆發暴力,並威脅到真菌的生存。
隨著中國經濟的繁榮,富裕的東部地區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每年增長高達10%。許多中產階級中國人正在將其部分額外現金花費在傳統藥物上。像冬蟲夏草這樣的補品,被認為在湯中服用或用熱水浸泡時可以確保身體健康,尤其受歡迎。去年,冬蟲夏草的價格在短短幾個月內翻了一番。到12月份,1.8盎司(50克,大約一把)優質冬蟲夏草的零售價為25,000元人民幣(3,376美元)。同月,中國報紙頭條驚呼,2.2磅(1公斤),足夠持續幾個月,比一輛小型賓士還貴——50萬元人民幣(67,522美元)。
高需求現在似乎正在危及供應。“我小時候就開始採摘了,”來自山區營地的48歲遊牧民布昌去年六月在他的犛牛毛帳篷裡說道,他指著他的小孫子。“那時候,每個人每天可以採摘200個。現在我們只能找到15個。” 事實上,今年1月,倫敦的保護組織國際植物園保護聯盟釋出的一份關於藥用植物的報告強調,冬蟲夏草是一種瀕危物種。
將西方科學應用於中醫藥——中國政府稱之為“現代化”的一項雄心勃勃的15年專案——並沒有起到幫助作用。自1990年代以來,中國科學家領導了數十項關於冬蟲夏草的研究,記錄了它對高血糖、呼吸系統和睪酮水平的影響。這些研究伴隨著高調的證詞。例如,當兩位女性在北京舉行的1993年中國全國運動會上在三個跑步專案中打破世界紀錄時,田徑教練馬俊仁將她們的成功歸因於食用冬蟲夏草。(這很可能是一種虛張聲勢;在2000年奧運會上,中國在比賽前解僱了馬俊仁的四名運動員,因為他們對促紅細胞生成素(一種增加血液攜氧能力,從而提高運動員耐力的激素)的檢測呈陽性。)
這種真菌是數百種因不可持續的採集而受到威脅的中國藥用物種之一。在中國藥用植物研究所副所長陳世林在2004年的一次研討會上表示,該國3,000種受威脅植物中有多達70%用於傳統藥物,危及它們的生存。其他處於危險之中的包括:野生人參、蘭花和鱷魚蠑螈。但是這種特殊藥物的故事具有啟發意義。
冬蟲夏草在冬季形成,當真菌孢子附著在幼蟲身上並開始吞噬其身體時。當幼蟲死亡時,它會鑽入地下,而子實體真菌會取代它,長出一條小的“尾巴”,穿透土壤,就像一根粗壯的草莖。到五月下旬,尾巴會散佈孢子,以確保下一個季節的真菌收成。(這個過程包含在真菌的藏語名稱中,yartsa gunbu,意思是“夏草冬蟲”)。
為了挖掘出真菌,採摘者會將鎬頭放在尾巴的旁邊,將L形樣本從翻過來的泥土中拔出。接受採訪的遊牧民族說,幾百年來,當地人在帳篷周圍的區域採集,只選擇已經散佈孢子的成熟真菌。如今,西藏城鎮居民、穆斯林回族商人以及漢族移民在真菌季節湧向高原,被利潤前景所吸引。這種日益激烈的競爭迫使採摘者在春季真菌剛從土壤中長出後不久就上山。
中國生態學家楊大榮說,提早採摘是一個嚴重的問題,他數十年來一直在中國西南部的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研究冬蟲夏草。去年,他在其基地附近調查了一些特定區域,發現中國西部地區的物種總數已降至25年前總數的3.5%至10%之間。“真菌沒有機會散佈孢子,”他說。這減少了該物種再生的機會。
印度動物學家錢德拉·內吉、普里特維·拉傑·科蘭加和希拉·辛格·吉加最近在喜馬拉雅山脈的部分地區進行了一項類似的研究,記錄了真菌在兩年內下降了30%至50%。在2006年發表在《國際可持續發展和世界生態學雜誌》上的研究結果中,他們同意楊的評估。動物學家發現一些村民早在四月份就開始採摘——他們寫道,這種改變“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由於風險如此之高,真菌採集經常演變成一場遊牧民族與其鄰居之間的競爭。去年7月,在四川省藏族地區達巴縣,一場關於採摘權的爭端引發了鄰近營地之間的武裝衝突,造成6人死亡,110人受傷。2005年,在扎託,當地人和外來者之間的緊張關係引發了一場為期兩週的搶劫和戰鬥,至少造成一人死亡。
楊說,這場搶奪也加劇了壓力重重的高原上的侵蝕。許多奸商不再將他們翻過來的泥土放回原處,而是將一堆堆泥土散落在山丘上。臨時的採摘營地在幾周內興起和解散,留下了垃圾坑和貧瘠的土地。總部位於英國劍橋的野生動物貿易監測組織TRAFFIC International的中國負責人徐紅髮同意,不負責任的採集“正在破壞棲息地”,該組織由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和國際自然保護聯盟監督。
生態學家表示,提高物種數量的唯一方法是限制進入敏感和過度採摘的區域。當地政府已經設立了檢查站,限制進入高地,中國國家政府在整個高原地區設立了50多個冬蟲夏草研究中心。但徐說,到目前為止,監管幾乎沒有效果。“很難到達該地區,”他說,“因此執法非常困難。”
在真菌季節快結束時,扎託的採摘者將其產量賣給貿易商——去年的價格為每株真菌20至50元人民幣(2.70至6.75美元)——他們將其向東販運,價格一路翻倍或翻三倍。在上海、北京和中國沿海其他富裕城市的藥房中,乾癟的冬蟲夏草外殼被醒目地陳列在玻璃櫃中,擺放在紅色天鵝絨上。現在,這種真菌已成為一種身份象徵,也被納入到可能會抵消潛在健康益處的產品中,如香菸和烈性酒。
不斷增長的中產階級中國人熱情消費會預示著這種藥物的消亡嗎?在去年調查了部分高原之後,楊說,該物種的前景黯淡。但是,他並沒有放棄對其生存的希望:“有一些地方人們無法到達。那裡仍然有冬蟲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