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發表於《大眾科學》的前部落格網路,反映了作者的觀點,不一定反映《大眾科學》的觀點
雖然現代科學似乎致力於這樣一種理念,即尋求任何人都可以獲得的、可驗證的事實是構建關於世界真實面貌的可靠圖景的好策略,但從歷史上看,這兩個理念並非總是並駕齊驅。彼得·馬赫默在他的文章《個人概念與十七世紀自然哲學中的方法(理想)觀念》[1] 中描述了一個歷史時刻,這兩個客觀性概念結合在了一起。
馬赫默說,在強調客觀性的科學方法出現之前,大多數人認為知識來自神聖的啟示(無論是寫在聖書中的還是由宗教權威人士傳播的)或者來自只與信徒分享的古代來源(想想鍊金術、石匠術和治療藝術)。換句話說,知識是一種稀缺資源,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獲得(或理解)的。在某種程度上,如果一個人覺得世界是可以理解的,那很可能是基於某個處於特殊權威地位的人所講述的故事。
這是如何改變的?馬赫預設為,當人們開始將自己視為個體時,這種情況發生了改變。封建制度的衰落、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歐洲前往新大陸的航行(包括與舊大陸以前不為人知的植物、動物和人的相遇),以及宇宙觀從地心說到日心說的轉變,所有這些都促成了這種轉變,它們質疑了舊知識和舊的權威來源。隨著舊的知識來源變得不那麼可信(或至少不那麼壟斷),個體開始被視為新的知識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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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赫默描述了個體性發揮作用的兩個關鍵方面。一個是所謂的“認知我”。這是對個體可以直接從自己與世界的互動中獲得知識和想法的認識,並且這些互動依賴於所有人都有(或可能有,如果有機會發展它們)的感官和理效能力。這種認識將知識(以及獲得知識的能力)視為普遍的和民主的。構建知識的力量並非集中在少數精英的手中(或眼中)——這種力量是我們作為人類與生俱來的權利。
個體性的另一方面是馬赫默所說的“企業家我”。這是指個人的見解值得讚揚和認可,甚至可能是報酬的信念。這種認可將擁有這種見解的個人視為領導者或教師——絕對是值得傾聽的特殊人物。
請暫停片刻,注意這種張力仍然存在於科學中。儘管科學致力於將自己定位為一項從對世界的觀察中構建知識的企業,而其他人必須能夠進行這種觀察(這就是可重複性的全部意義),但科學家們也在爭奪聲望和職業資本,這取決於哪個個體首先觀察到(並報告觀察到)任何人都能看到的特定細節。看到新的事物並非毫不費力(正如我們在前兩篇文章中討論的那樣),但在科學知識構建作為普通人的能力和科學知識構建作為具有獨特強大洞察力和實證能力的特殊人物的活動這兩個理念之間,仍然存在著一種不安的共存關係。
當17世紀的思想家試圖找出一種可靠的方法,讓個人可以取代不可信的“知識”來源,並在剩餘的知識基礎上擴充套件以產生他們自己的知識時,馬赫默描述的這兩個“我”結合在一起。許多“自然哲學家”(我們今天稱之為科學家的人)著手製定這樣一種方法。這裡的悖論是,每位思想家都在推銷(通常是字面意義上的)一種應該對每個人都適用的認知方式,同時又把自己描繪成唯一聰明到足以找到這種方法的人。
馬赫默描述的思想家們為了尋找一種任何人都可以用來獲取關於世界的事實的方法,認識到他們需要制定一套清晰的程式,這些程式應廣泛適用於人們想要構建知識的不同種類的世界現象,是可教授的(而不是隻有提出方法的人才能使用的方法),並且能夠達成共識並阻止爭議。然而,在17世紀,有許多候選方法可供選擇,這意味著關於哪種方法是真正的方法存在相當多的爭議。
在眾多競爭方法中,培根方法涉及編目大量現象的經驗,然後弄清楚如何對它們進行分類。伽利略方法涉及用力學模型來表示現象(甚至進一步構建相應的機器)。霍布斯模型側重於分析物質的組成和劃分,以便區分原因和結果。而這僅僅是眾多競爭者中的三個。如果說這些眾多方法中存在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用空間術語來描述或表示感興趣的現象。在十七世紀,正如現在一樣,眼見為實。
在人們正在考慮透過經驗獲得知識的可及性和力量的歷史時刻,試圖開發適當方法的自然哲學家們清楚地認識到,這種知識也需要控制。為了獲得知識,僅僅擁有任何經驗是不夠的——你必須擁有正確的經驗。這意味著正在開發的方法必須提供關於如何跟蹤經驗資料然後分析它的指導。此外,這些方法還必須發明受控實驗的概念。
無論是發表的對話還是在公眾場合在證人面前進行的實驗,開發知識構建方法的自然哲學家都認識到演示的重要性。馬赫默寫道
演示……在於將現象呈現在自己和他人面前。“呈現”展現了現象的結構,展現了其真實本質。呈現出來的東西為看到它的人提供了經驗。它帶有資訊確定性,會引起贊同。” (94)
有趣的是,似乎有一種假設,即一旦人們找到了收集關於現象的經驗事實的適當程式,這些事實就足以在觀察到它們的人之間達成一致。理想的方法應該阻止爭議。分歧要麼表明你使用了錯誤的方法,要麼表明你錯誤地使用了正確的方法。正如馬赫默所描述的那樣
[T]所有方法論的信條都認為爭論或爭議是由於無知造成的。爭議是愚蠢的,毫無用處。只有那些不能正確推理的人才會發現有必要爭論。顯然,如前所述,普遍性和共識的理想與越來越多參與這些科學企業家的爭端,以及每位企業家聲稱只有他找到了真正方法的主張形成了鮮明對比。
最終,阻止競爭方法激增的是科學的專業化,其中從業者基本上同意以一種共同的方法為指導。希望科學界同意的方法將是能夠讓科學家利用人類的感官和智力來最好地發現世界的真實面貌的方法。在這種背景下,科學家們可能仍然會對方法的細節存在分歧,但他們認為應該以這樣一種方式解決這些協議,即由此產生的方法論能夠更好地接近這種理想的方法。
布魯斯·鮑爾[2] 在他討論客觀性理想如何在科學實踐中體現的文章中,也呼應了共同方法論的採用和儘量減少爭議的努力。他寫道
研究人員開始標準化他們的儀器,澄清基本概念,並以客觀的風格寫作,以便他們在其他國家甚至未來世紀的同行能夠理解他們。因此,受啟蒙運動影響的學者開始不再將事實視為可塑的觀察,而是視為堅不可摧的現實片段。想象力代表著一種危險的、狂野的力量,它用個人幻想取代了對自然的清醒、客觀的把握。(361)
馬赫默描述的十七世紀自然哲學家們所追求的,對我們來說顯然是可識別的客觀性——既包括產生知識的客觀方法的形式,也包括提供關於世界真實面貌的可靠圖景的知識體系的形式。他們尋求的客觀科學方法應該產生我們都能認同的知識,並阻止爭議。
正如您可能想象的那樣,構建關於世界的可靠知識的專案推動科學家們朝著也構建更標準化、減少跨觀察者個人判斷的實驗和觀察技術方向發展。但是,這種關注客觀知識作為科學目標的一個有趣的副作用是,科學報告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使其看起來好像沒有人為觀察者參與到所報告的知識的構建中。科學論文的被動語態——這些程式被執行了,這些結果被觀察到了——不僅僅暗示了執行這些程式和觀察結果的特定個人與其他個人是可互換的(科學家們相信,其他個人在執行相同的程式後,也會親眼看到相同的結果)。被動語態實際上可以抹去構建關於世界的知識所涉及的人力勞動。
當客觀性並非易於實現的目標,而是一個需要協調一致的團隊合作以及客觀方法才能實現的目標時,這似乎是一個危險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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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個人概念與十七世紀自然哲學中的方法(理想)觀念”,載於彼得·馬赫默、馬塞洛·佩拉和阿里斯蒂德斯·巴爾塔斯(編),科學爭議:哲學和歷史視角。 牛津大學出版社,2000年。
[2] 布魯斯·鮑爾,《客觀的視野》,科學新聞。1998年12月5日:第154卷,第360-36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