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發表於《大眾科學》的前部落格網路,反映了作者的觀點,不一定反映《大眾科學》的觀點
對於這個月就要滿88歲的人來說,語言學家和社會評論家諾姆·喬姆斯基,真的很活躍。《紐約時報》在最近的一次問答中評論道,喬姆斯基“仍然是美國知識界的重要人物”。在閱讀了喬姆斯基對特朗普和共和黨勝利的評論(“世界歷史上最危險的組織”)之後,我觀看了電影《神奇隊長》,這部電影的主人公慶祝喬姆斯基的生日。我也在這個部落格上寫過關於喬姆斯基語言理論的古老爭論的爆發。(實際上,心理學家史蒂芬·平克寫了大部分專欄。)這場爭論讓我想起了1990年與喬姆斯基共度的一天,當時我們談到了科學的侷限性等等。以下是基於我們1990年的會面(以及隨後的電話)並改編自《科學的終結》的喬姆斯基人物簡介。我突出顯示了我認為特別值得注意的段落。——約翰·霍根
1990年,在前往劍橋採訪諾姆·喬姆斯基之後,我觀看了一場他關於有組織的勞工的演講。他很精幹,略微駝背,像一個長期閱讀的人。他戴著鋼絲邊眼鏡,穿著運動鞋和一件敞開領口的襯衫。除了他臉上的皺紋和略微灰白的頭髮,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研究生。
喬姆斯基的主要資訊是,工會領導人更關心維護權力,而不是代表工人。他的聽眾是誰?工會領導人。在問答環節,他們的反應,可想而知,是惱怒。但喬姆斯基以如此平靜、不可動搖的信念——以及如此猛烈的事實——進行回應,以至於沒過多久,聽眾就點頭表示同意:是的,也許他們確實在向他們的企業霸主出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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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回到喬姆斯基在麻省理工學院的辦公室後,我對他批評的嚴厲程度表示驚訝。他回答說,他不相信給掌權者“因為正確而打A”。當然,工會正在失去影響力,所以他通常關注美國政府、企業和媒體的錯誤。喬姆斯基稱美國為“恐怖主義超級大國”,稱媒體為“宣傳工具”。如果《紐約時報》開始評論他的政治書籍,他就會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將自己的世界觀總結為“凡是建制派的,我都反對”。
我說,諷刺的是,他的政治觀點如此反建制,但他在語言學領域卻是建制派。“我不是,”他突然說道。他的聲音,通常是催眠般的平靜——即使他在抨擊某人——也帶著一絲鋒芒。“我在語言學中的立場是少數派立場,而且一直如此。”他堅稱自己“幾乎完全沒有學習語言的能力”。麻省理工學院聘請他並給了他終身教職,是因為它不太關心人文學科;它只是需要填補一個空缺。
我提到這次交流是為了它的警示價值。喬姆斯基是我見過的最愛唱反調的知識分子之一(只有哲學家保羅·費耶阿本德能與之匹敵)。他被迫批評所有的權威人物,甚至包括他自己。儘管喬姆斯基否認,但他仍然是史上最重要的語言學家。《大英百科全書》宣稱,“當今語言學中沒有哪個主要的理論問題不是以他所選擇定義的術語進行辯論的。”
在20世紀50年代,社會科學被行為主義所主導,行為主義堅持約翰·洛克的觀念,即人的頭腦最初是一張白板,由經驗書寫。喬姆斯基挑戰了這種方法,他斷言兒童不可能僅僅透過反覆試驗從零開始學習語言;語言的基本原則——“普遍語法”——必定是嵌入在我們基因中的。喬姆斯基的思想幫助擊敗了行為主義,併為更具進化論、基於基因的認知觀點鋪平了道路。
喬姆斯基的科學事業中潛藏著一種諷刺。他的言辭經常類似於鐵桿達爾文主義者的言辭。在他1988年的著作《語言與知識問題》中,他駁斥了馬克思主義者和其他左傾理論家,他們認為文化是人類行為(包括道德)的主要決定因素。
“證據似乎令人信服,甚至壓倒性地表明,我們精神和社會生活的基本方面,包括語言,是作為我們生物稟賦的一部分而決定的,而不是透過學習,更不用說透過訓練,在我們的經驗過程中獲得的,”他寫道。“當然,推測兒童獲得的道德和倫理體系很大程度上歸功於某種與生俱來的人類能力,這似乎是合理的。”
這些是進化心理學的核心原則。但令進化心理學家失望的是,喬姆斯基也貶低了對心智的進化論解釋。一些達爾文主義者懷疑他的批評是出於政治動機,因為基因理論傳統上與右翼意識形態有關,但喬姆斯基堅持認為他的擔憂純粹是科學的。他接受自然選擇影響了語言和其他人類屬性的進化;但鑑於人類認知能力與其他動物的認知能力之間存在巨大差距,科學對這些能力如何進化知之甚少。
如果說有什麼的話,進化論可以解釋得太多了。“你發現人們合作,你說,‘是的,這有助於他們的基因延續下去。’你發現他們爭鬥,你說,‘當然,這很明顯,因為這意味著他們的基因延續下去,而不是其他人的基因。’實際上,幾乎任何你發現的東西,你都可以編造一些故事來解釋它。”喬姆斯基稱進化心理學為“一種摻雜了一點科學的思維哲學”。
喬姆斯基的進化論觀點也使他相信,我們理解自然(包括人類本性)的能力是有限的。他將科學問題分為問題(至少是潛在可解答的)和謎團(無法解答的)。
喬姆斯基解釋說,在17世紀之前,當現代意義上的科學還不存在時,幾乎所有問題似乎都是謎團。然後,笛卡爾、牛頓和其他人開始提出問題,並用催生現代科學的方法解決問題。其中一些研究取得了“驚人的進展”,但另一些研究卻毫無結果。例如,科學家在研究意識和自由意志方面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我們甚至沒有糟糕的想法,”喬姆斯基說。
喬姆斯基認為,所有動物都具有由其進化歷史塑造的認知能力。老鼠可以學會導航一個迷宮,這個迷宮要求它在每第二個岔路口向左轉,但不能學會導航一個要求它在每個對應於素數的岔路口向左轉的迷宮。如果人類是動物——而不是喬姆斯基諷刺地補充說的“天使”——那麼我們也要受到這些生物學限制的約束。
儘管語言允許我們以老鼠無法做到的方式提出和解決問題,但最終我們也會面臨謎團。在語言學中,“現在對人類語言在某種程度上是如何以相同的模式鑄造的,以及統一它們的原則是什麼,已經有了很多理解。”但是,語言提出的許多謎團仍然是無法穿透的。例如,笛卡爾努力理解我們如何以無窮無盡的創造性方式使用語言。“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正面臨著笛卡爾所面臨的同一堵空白牆,”喬姆斯基說。
在《語言與知識問題》中,喬姆斯基寫道:“很有可能——甚至可以猜測是極有可能的——我們總是能從小說中比從科學心理學中更多地瞭解人類生活和人類個性。形成科學的能力只是我們精神稟賦的一個方面。我們會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使用它,但幸運的是,我們並不侷限於它。”
喬姆斯基向我暗示,科學的成功源於“世界真相與我們認知空間結構的一種偶然的趨同。而且,這確實是一種偶然的趨同,因為進化並沒有設計我們來做這件事;沒有差異繁殖的壓力導致瞭解決量子理論問題的能力。我們碰巧擁有了它。它就在那裡,原因與大多數其他事物存在的原因相同:原因沒人理解。”
喬姆斯基認為,現代科學已經將人類的認知能力拉伸到了極限。在19世紀,任何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都可以掌握當時的物理學,但現在“你必須是某種怪胎”。喬姆斯基拒絕了物理學家可以獲得“萬物理論”的可能性。充其量,物理學家只能創造出“他們知道如何構建”的理論。
這就是我的切入點。我問道,科學的難度越來越大,是否意味著科學可能正在接近它的極限?科學,如果定義為在自然界中尋找可理解的規律或模式,是否可能正在走向終結?
突然,喬姆斯基退縮了。“科學很難,我同意這一點。但是當你和年幼的孩子交談時,他們渴望理解自然。這種渴望被扼殺了。它被無聊的教學和教育系統扼殺了,教育系統告訴他們,他們太笨了,做不了這件事。”突然,他將科學的僵局歸咎於“建制派”,而不是我們天生的侷限性。
喬姆斯基堅持認為,“自然科學中存在我們可以構建的,並且在我們掌握之內的重大問題,這是一個令人興奮的前景。”例如,科學家幾乎肯定會了解受精卵如何生長成複雜的有機體,以及大腦如何產生語言。喬姆斯基重申,還有很多科學需要做,“大量的物理學、大量的生物學、大量的化學。”
在否認自己想法的暗示時,喬姆斯基可能只是在表現出另一種奇怪的自我否定,但我懷疑他是在屈服於一廂情願的想法。像許多其他科學家一樣,他無法想象一個沒有科學的世界。
我曾經問喬姆斯基,他覺得哪項工作更令人滿意,是他的政治活動還是他的語言學研究。他似乎對我需要問這個問題感到驚訝。他回答說,顯然,他僅僅出於一種責任感而公開反對不公正;他從中沒有獲得任何智力上的樂趣。如果世界上的問題突然消失,他會很高興、很愉快地全身心投入到為知識本身而追求知識的事業中。
延伸閱讀:
哲學家保羅·費耶阿本德真的是科學的“頭號敵人”嗎?另請參閱我對托馬斯·庫恩和史蒂文·溫伯格的人物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