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發表於《大眾科學》的前部落格網路,僅反映作者的觀點,不一定代表《大眾科學》的觀點
上週巴黎的空氣中瀰漫著春天的氣息。沿著蜿蜒的塞納河畔,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人,像向日葵一樣擠在牆邊的躺椅上;香榭麗舍大街上的人們已經戴上了超大號的名牌太陽鏡,用摺疊整齊的旅遊地圖為自己和孩子們扇風;我還看到一隻眯著眼睛的家貓在二樓陽臺上曬太陽,並對著下面路過的人們甩著尾巴。但在燈光之城,並非一切都是玫瑰花蕾、陽光和露珠。這裡也是與逝者——或者至少是他們的骨骸——相遇的地方。
當你匆匆參觀完博物館,並在咖啡館裡消磨了時光之後,巴黎著名的墓地也是必遊之地。在最近一次的巴黎之行中,胡安和我花了相當多的時間在蒙帕納斯公墓和拉雪茲神父公墓的墓地裡漫步,對薩特、王爾德、波德萊爾、普魯斯特和巴爾扎克等人的虛無縹緲的靈魂表示毫無意義的敬意。我還說服了不情願的胡安陪我坐了兩個小時的火車去往比利時邊境附近的沙勒維爾-梅濟耶爾鎮,在那裡我們參觀了“壞孩子”詩人阿蒂爾·蘭波的“安息之所”,他是《地獄一季》和《彩圖集》的作者。回到巴黎後,我們走進了潮溼陰暗的地下墓穴,這是一個昏暗、迷宮般的藏骸所,18世紀時,六百萬人的遺骸被重新安葬於此,因為他們未妥善埋葬的屍體開始汙染最初處置他們的教堂墓地。
當我用手指撫摸著坍塌的墓穴牆壁,凝視著地下墓穴中某人發黴的牙齒時,這個人吃麵包的年代比拿破崙出生早了一個世紀,我體驗到了熟悉的對我自己短暫存在的敏銳意識。根據一些社會心理學家——特別是那些從事“恐怖管理理論”領域研究的人——的觀點,人類的心靈在面對如此具體的死亡提醒時,會做出可預測的非理性反應。簡而言之,這些研究人員認為,我們人類祖先的自我意識的進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那就是意識到自己是會死的。恐怖管理理論學家聲稱,這種對死亡的意識帶來了一種令人衰弱的焦慮感,這種焦慮感干擾了我們祖先原本適應性強的日常社會行為。如果一切都歸於虛無,那麼做任何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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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應對這種焦慮,恐怖管理理論認為,我們人類進化出了一套心理防禦機制,使我們能夠在接受死亡不可避免的現實的同時,緩解我們存在的恐懼,並繼續過活。這一理論的核心組成部分是,我們的文化世界觀以及伴隨這些世界觀的獨特物品和人工製品(國旗、建築、服裝、食物、貨幣等)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治癒性的“象徵性不朽”感。
也就是說,雖然作為生物動物,我們所有人都將走向與那些在巴黎成為碳基旅遊景點的人相同的不可避免的命運,但我們的文化——作為一個象徵系統——將比我們更長久地存在,也許是相對永恆的。因此,恐怖管理理論學家認為,大多數人傾向於認可自己流行的文化世界觀,因為文化可以作為一種減輕焦慮的緩衝,抵禦對死亡的思考。為這個系統做出有意義的貢獻,或者至少捍衛它,你的一部分將會在文化精神中延續下去,即使在你化為塵土之後。其他相互競爭的文化世界觀因此有些威脅性,因為如果它們超越並消滅你自己的文化,它們就會將你從地球生命的歷史中徹底抹去。你聽說過貝奧圖克印第安人嗎?這是有原因的。他們主要因歐洲人入侵紐芬蘭島北部地區而在1829年滅絕。
據我所知,還沒有人在法國墓地進行過任何心理學實驗。但德國附近的墓地進行了一些實驗。現在,在墓地進行心理學實驗乍一看似乎很奇怪,但在恐怖管理理論的背景下,這很有道理,因為參與者在不知不覺中被“啟動”了清晰而明確的死亡提醒。如果該理論的核心前提是正確的——即對死亡的思考會引發文化世界觀的防禦——那麼我們預計,與在沒有如此明顯的死亡提醒的環境中測試的志趣相投的人相比,墓地裡的人在談到自己的文化時會更加愛國(並且可能更貶低其他文化)。
在2005年發表在《經濟心理學雜誌》上的一項研究中,德國路德維希-馬克西米利安大學的心理學家伊娃·喬納斯和奧托-馮-格里克大學的伊莫·弗裡奇與恐怖管理理論的共同創始人、亞利桑那大學的社會心理學家傑夫·格林伯格合作,探測了德國馬格德堡居民對所有與德國相關事物的態度。實驗人員接近了位於小型購物區(控制條件)或墓地正門“街道對面有一家殯儀館和一家展示墓碑的石匠店”(死亡顯著性條件)的行人。
實驗人員詢問每個人是否願意參加一項關於“消費和電視行為”的簡短調查。大部分調查專案(共24個問題)只是填充物——也就是說,實驗人員實際上對它們不感興趣,而是為了防止參與者意識到研究的真正目的而包含在內。以下是研究人員使用的關鍵專案,他們預測,與控制條件下的參與者相比,死亡顯著性條件下的參與者對這些問題的回答會更“親德”。
(1)假設您在比賽中獲勝,可以購買一輛汽車。您購買奧迪、豐田、大眾或雷諾的可能性有多大?(2)您有多喜歡在德國境內旅行?您有多喜歡去國外旅行?
(3)假設一位朋友請您出去吃飯。您喜歡哪種食物?您有多喜歡德國菜?您有多喜歡國際菜?
(4)您更喜歡哪種貨幣?您有多喜歡德國馬克?您有多喜歡歐元?
(5)您認為德國脫口秀/遊戲節目主持人有多英俊?您認為外國脫口秀/遊戲節目主持人有多英俊?
(6)您認為德國隊在日本贏得世界盃併成為世界冠軍的可能性有多大?您認為巴西隊在日本贏得世界盃併成為世界冠軍的可能性有多大?
(7)您認為巴黎作為統一的歐洲的首都有多具有代表性/合適?
正如假設的那樣,資料分析顯示,“與控制條件下的參與者相比,死亡顯著性參與者對外國物品的喜愛程度[顯著]降低,而對德國物品的喜愛程度增加。” 該研究發表在《經濟心理學雜誌》上的主要原因是——而不是其他一些科學期刊——研究人員好奇為什麼歐元的引入在德國遇到了阻力。與許多其他歐洲國家一樣,歐元的引入在德國引起了對負面經濟後果的擔憂。在歐元區12個成員國中,只有芬蘭對歐元的引入不太贊成。作者的結論是,“當考慮到文化世界觀在管理生存恐懼方面所起的作用時,可以更好地理解德國公民對歐元的保留態度。由於德國貨幣代表德國,許多人認為,失去他們的國家貨幣會威脅到他們的民族認同感。”
在1996年《心理科學》雜誌上發表的早期研究中,另一位著名的恐怖管理理論學家,科羅拉多大學科羅拉多斯普林斯分校的湯姆·皮茲欽斯基和他的同事們發現,在來自這個主要保守的美國小鎮的人們身上,死亡顯著性也產生了非常相似的影響。在這項研究中,124名年齡在15歲至86歲之間的男女行人被隨機分配到由一名女性實驗人員在殯儀館前100米處、正前方(死亡顯著性條件)或後100米處接受採訪。皮茲欽斯基和他的合著者向我們保證,死亡顯著性條件下的受訪者在接受採訪時面向殯儀館——“任何站在建築物前面的人都很清楚該機構的性質”。
在這項巧妙的研究中,參與者被問到兩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您估計有多少百分比的美國人認為應該在公立學校教授基督教價值觀?”以及“您是否認為應該在公立學校教授基督教價值觀?” 預測是,死亡顯著性條件下的參與者會高估持有與其相同觀點的美國人的百分比,但前提是他們持有少數派觀點。作者認為,少數派感到脆弱和不安全,他們的文化世界觀有被多數派觀點取代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少數派(45%)贊成在公立學校教授基督教價值觀。事實上,死亡顯著性(面對殯儀館)導致這些參與者認為自己在這個問題上處於多數地位,這種效應在其他兩種條件(殯儀館前或後100米)下具有相似想法的參與者中沒有觀察到。作者這樣解釋:“當人們被提醒到自己終有一死時,對社會共識的增強估計可以有助於維持其文化世界觀的焦慮緩衝效果。”
現在,您可能不同意恐怖管理理論學家的解釋,但這些實驗以及許多其他類似實驗所證明的效果是非常真實的。心理學家們一直苦於使用其他理論框架來重新解釋這些發現。為了回應一篇關於我本人對人們關於死亡的推理研究的評論,我建議,恐怖管理理論所證明的(非常龐大的)研究結果也許可以更好地從內含遺傳適應性的角度來理解。在人類中,聲譽對生殖成功尤為重要,這包括我們生物親屬的聲譽。如果一個人的基因親屬(如父母或兄弟姐妹)被視為社會異議者、違規者或對內部群體構成威脅,那麼這種看法也會對個人產生負面影響。(問問傑弗裡·達默的弟弟大衛·達默就知道了。他改了姓氏,下落不明,並且盡力過著完全匿名的生活。)因此,當思考死亡時,參與者可能會無意識地“誇大”他們對內部群體的承諾,因為它提醒他們自己的死亡以及他們將留給在世親屬的聲譽遺產。但坦率地說,這只是我的猜測;我還沒有測試過這個反假設。
無論如何,在最近幾天死亡顯著性刺激物並不短缺的北愛爾蘭的家中,我特意買了一棟房子,挨著墓地,這樣我醒來就能聽到鳥兒在古老的墓碑上鳴叫,並愉快地提醒自己生命短暫,激勵我起床做一些有成效的事情。(事實上,我至今尚未做到這一點,這隻能證明我非凡的無能。)
在本期由《大眾科學·思想》雜誌推出的新專欄中,貝爾法斯特女王大學的研究心理學家傑西·貝林思考了一些日常人類行為中較為晦澀的方面。您是否想過為什麼打呵欠會傳染,為什麼我們用食指而不是拇指指點,或者嬰兒時期母乳餵養是否會影響您成年後的性偏好?更仔細地瞭解最新資料,因為“貝林在思考”欄目探討了這些以及其他關於人性的古怪問題。註冊RSS feed 或在Facebook上加Dr. Bering為好友,永遠不會錯過任何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