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時任《紐約時報》專欄作家詹姆斯·賴斯頓在中國一家醫院切除了闌尾。他撰寫的那篇關於自己經歷的文章至今仍有影響。他解釋說,他的醫生使用了一套標準的注射藥物——利多卡因和苯佐卡因——在手術前對他進行麻醉。但他們用一種非常不同的方法控制他的術後疼痛:一種名為針灸的中國醫療實踐,即將細小的針頭刺入他皮膚的特定位置並輕輕捻動。賴斯頓說,這很有效。
家鄉的讀者對此著迷。人們對這種新的、充滿異國情調的知識感到興奮,最初的故事很快就被搞混了。不久之後,人們普遍認為,中國醫生不僅在賴斯頓闌尾切除術後使用了針灸,而且還將其作為手術本身的麻醉。對針灸的興趣在美國飆升,並一直居高不下。
但事實證明,賴斯頓所描述的針灸並非愛好者們認為的永恆的中國古代智慧。事實上,早在17世紀,這種療法就被斥為迷信,並在19世紀被徹底拋棄,轉而採用更科學的治療方法。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毛澤東在20世紀50年代重新恢復了針灸,作為他旨在說服中國人民相信他們的政府有一項讓他們保持健康的計劃的一部分,儘管當時財政和醫療資源嚴重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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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比毛澤東的運動當時在中國取得的成功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在今天的美國是多麼成功。每年,成千上萬的美國人接受針灸治療,以治療從疼痛到創傷後應激障礙等各種疾病,聯邦政府花費數千萬美元來研究該方案。
到目前為止,這項研究令人失望。研究發現,針灸與各種安慰劑療法之間沒有明顯的差異。無論研究人員是否穿透皮膚,使用針頭還是牙籤,瞄準針灸師引用的身體特定位置還是隨機位置,相同比例的患者都會經歷或多或少相同程度的疼痛緩解(針灸治療最常見的疾病和研究最多的疾病)。退休的家庭醫生和美國空軍飛行外科醫生哈里特·霍爾說:“我們沒有證據表明[針灸]不僅僅是戲劇性的安慰劑。”她研究過替代醫學,並且長期以來一直是替代醫學的批評者。
但訊息並非全是壞訊息。在對針灸進行測試的過程中,科學家們獲得了一些見解,這些見解可能有助於開發治療疼痛的新方法和迫切需要的方法。
微小的效果
針灸的基礎是氣(發音為“chi”)的概念,這是一種生命力或能量,從業者認為它沿著20條不同的路線(稱為經絡)在體內流動。經絡阻塞被認為會透過擾亂氣的流動而導致疾病。在特定經絡的特定穴位插入針灸針被認為可以清除這些阻塞,恢復氣的自然流動,從而使患者恢復健康。科學家們早就知道,氣不是一種合法的生物實體;許多研究表明,無論針頭放置在經絡上還是身體周圍的隨機位置,針灸的效果都是相同的。但他們中的針灸支持者辯稱,針灸本身可能仍然有效,儘管其機制尚不清楚。
2012年,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症中心的研究人員及其同事發表了一項針對近18,000名患者的29項研究的薈萃分析,為這一論點提供了一些最佳支援,該分析發現,傳統針灸產生的疼痛緩解效果略高於安慰劑或假針灸。這一發現被廣泛吹捧為針灸實際有效的第一個明確證據。但批評者已經駁斥了這種解釋。首先,他們指出,針灸研究極難進行雙盲——一種方法論方法,其中研究人員和患者都不知道誰正在接受研究中的治療,誰正在接受安慰劑或假療法。研究人員知道哪些患者正在接受真正的針灸,哪些患者沒有,而這種意識幾乎肯定會使他們的結果產生偏差。此外,儘管統計學家檢測到治療組和安慰劑組之間的疼痛緩解存在差異,但患者可能並沒有注意到這種效果。韋恩州立大學醫學院外科腫瘤學家大衛·戈爾斯基在一篇部落格文章中指出,“[研究作者]爭論的是,在0-100疼痛量表上變化5……患者可以注意到。”“可能不是。”
缺乏科學支援並沒有抑制人們對針灸的熱情。梅奧診所和馬薩諸塞州總醫院等一流醫療中心現在都配備了專門的針灸師。健康保險計劃開始在有限程度上承保針灸,而無法獲得保險報銷的個人消費者也在集體掏腰包數百萬美元。這些發現也沒有阻止政府資金流入針灸專案,自2008年以來,政府資金總額已超過7300萬美元。在那段時間裡,麻省總醫院從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獲得了2600萬美元的此類資金,主要用於掃描接受針灸治療或正在考慮接受針灸治療的人的大腦的研究。國防部已授予超過1200萬美元的針灸合同和撥款。
持續投資的部分原因可能與患者的需求有關。但還有其他理由。國家補充與綜合健康中心(NIH負責所有替代醫學研究的部門)主任約瑟芬·布里格斯承認,證據的平衡指向針灸的安慰劑效應。但在她看來,仍然有充分的理由研究這種療法。她說:“大量針頭可能會以某種具體的方式改變中樞疼痛處理,這並非不可信。”正如從柳樹皮中提取的茶可以緩解頭痛的發現引導科學家發現了水楊酸——水楊酸反過來又導致了阿司匹林的問世——許多針灸研究人員認為,他們的工作可能會導致一種比針灸更有效的疼痛治療方法。換句話說,他們的目標不是證明針灸本身是合理的,而是找出某種機制是否可以解釋那些非常小的效果,如果可以,那麼是否可以利用這種機制來產生一種可行的疼痛治療方法。
可能的機制
考慮到這個目標,科學家們一直在研究一系列潛在的生物途徑,針刺可以透過這些途徑緩解疼痛。這些努力中最成功的一項是圍繞腺苷展開的,腺苷是一種被認為可以透過減輕炎症來緩解疼痛的化學物質。2010年的一項小鼠研究發現,針灸針會觸發周圍細胞釋放腺苷到細胞外液中,從而減少齧齒動物感受到的疼痛量。這些小鼠被注射了一種化學物質,使其對熱和觸控特別敏感。研究人員報告稱,針灸後動物血液中腺苷濃度增加了24倍,這相當於不適感減少了三分之二,這可以透過它們從熱和觸控中退縮的速度來體現。給小鼠注射類似於腺苷的化合物與針灸針刺具有相同的效果。注射減緩腺苷從體內清除的化合物透過使更多腺苷在周圍組織中停留更長時間,從而增強了針灸的效果。兩年後,另一組研究人員進一步表明,注射PAP(一種將體內其他化合物分解成腺苷的酶)可以透過增加周圍組織中腺苷的量來長時間緩解疼痛。他們將該實驗程式稱為“PAPuncture”。
兩組發現都讓研究人員感到興奮——這是有充分理由的。目前治療疼痛的選擇有限,主要依賴於操縱人體自身的疼痛管理系統,即阿片類藥物系統。基於阿片類藥物的止痛藥存在一些問題。不僅它們的療效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弱,而且它們還與美國各地成癮和過量死亡的流行病有關——以至於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最近建議醫生嚴格限制使用。可用的非阿片類止痛藥很少;其中許多需要多次注射或導管插入才能起作用;而且它們通常會帶來副作用,例如運動障礙。腺苷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機制來開發潛在的治療方法——一種副作用更少、成癮潛力更小的機制。更重要的是,可以使腺苷在體內迴圈較長時間。製藥公司正在積極研究與腺苷相關的化合物作為潛在藥物。
但無論腺苷作為一種治療方法可能多麼有前景,這項研究的發現都不能證明針灸本身“有效”。首先,研究人員沒有證明腺苷的釋放是針灸特有的。針灸針可能會導致腺苷湧入周圍組織,但用力捏、施加壓力或任何其他身體傷害也可能導致腺苷湧入周圍組織。事實上,這兩項研究都發現,當透過其他機制在小鼠組織中啟用腺苷時,疼痛反應等於或優於針灸產生的反應。其次,研究結果沒有為使用針灸治療通常宣傳的其他任何疾病提供支援。區域性腺苷反應可能減輕區域性疼痛。但這並不意味著它也可以治癒失眠或不孕症。
科學家們對針灸進行的大量研究可能確實為更好地理解——並最終更好地治療——頑固性疼痛指明瞭道路。但現在也可能是時候接受這項工作所提供的任何蛛絲馬跡,然後繼續前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