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四世紀,在戈爾迪姆,一輛牛車被繩子用複雜的結綁在一根柱子上,據說第一個解開它的人將成為亞洲之王。不幸的是,這個結被證明是不可能解開的。傳說當亞歷山大遇到這個問題時,他沒有考慮如何解開這個結,而是直接拔出劍將其砍成兩半——然後繼續征服亞洲。從那時起,“戈爾迪之解”的概念就指的是對於一個原本棘手的問題,一個簡單的答案所具有的吸引力。
然而,在決策心理學研究人員中,這種解決方案傳統上並沒有什麼吸引力。特別是,心理學家歐文·賈尼斯和萊昂·曼在他們1977年的著作《決策制定》(自由出版社)中提出的“衝突模型”認為,複雜的決策過程對於保護個人和群體免受“群體思維”的危害至關重要。在沒有徹底調查、考察、權衡、檢查和重新檢查相關資訊和選項的情況下做出的決策將是次優的,並且通常是災難性的。肯尼迪政府1961年入侵豬灣的災難性決定通常被認為是這種危險的一個例子,而其1962年成功處理古巴導彈危機的案例則被認為是仔細審議的優勢的例子。
然而,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的心理學家彼得·蘇德菲爾德和斯坦福大學商學院的心理學家羅德里克·克萊默對這些歷史事件的考察發現,這兩個決策過程幾乎沒有差異;兩次危機都需要並得到了複雜的考慮,而肯尼迪只是第二次做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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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決策
然而,總的來說,組織科學和政治科學幾乎沒有證據表明複雜的決策比簡單的決策更好。事實上,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在許多情況下,簡單的“快速”決策通常優於更復雜的決策——這個觀點隨著馬爾科姆·格拉德威爾的暢銷書《眨眼之間》(Little, Brown, 2005)的出版而獲得了廣泛的公眾認同。
阿姆斯特丹大學的阿普·戴克斯特豪斯和他的同事於2006年2月在《科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關於做出正確選擇:無意識的深思熟慮效應》,這篇文章的精神與格拉德威爾的具有影響力的著作非常一致。它的核心論點是,為了有效,有意識(審慎)的決策需要認知資源。由於越來越複雜的決策對這些資源造成越來越大的壓力,因此我們決策的質量會隨著其複雜性的增加而下降。簡而言之,複雜的決策會超出我們的認知能力。另一方面,無意識的決策(作者稱之為“無意識的深思熟慮”,類似於“睡一覺再說”)不需要認知資源,因此任務的複雜性不會降低其有效性。看似違反直覺的結論是,雖然有意識的思考可以增強簡單的決策,但對於更復雜的決策,情況則恰恰相反。正如亞歷山大所表明的那樣,有時對複雜問題不要想得太多是有好處的。
戴克斯特豪斯和他的同事報告了四項簡單而優雅的研究來支援這一論點。其中一項研究中,參與者透過考慮四個屬性(一項簡單的任務)或12個屬性(一項複雜的任務)來評估四輛假設汽車的質量。在考慮了四個屬性的參與者中,那些被允許進行不受干擾的審慎思考的人在區分最好和最差的汽車方面比那些分心而無法審議的人做得更好。當人們考慮12個標準時,出現了相反的模式。在這種情況下,有意識的審議導致了較差的區分和糟糕的決策。
在另一項研究中,戴克斯特豪斯和他的同事調查了從荷蘭百貨公司Bijenkorf(銷售“簡單”產品,如服裝)或宜家(銷售更“複雜”的產品,如傢俱)購物出來的顧客。與那些表示他們經過長時間認真考慮的人相比,那些幾乎沒有經過有意識考慮就購物的顧客對他們在Bijenkorf購買的簡單商品感到不太滿意,但對他們在宜家購買的複雜商品感到更滿意。隨著決策變得更加複雜,無意識的深思熟慮實際上產生了更好的結果。仔細挑選你的襪子——但不要為沙發的細節而煩惱。
然而,從那裡開始,研究人員進行了一次大的飛躍。他們寫道:
沒有理由假設無意識的深思熟慮效應不能推廣到其他型別的選擇——政治、管理或其他方面。在這種情況下,有意識地思考簡單的事情並將思考更復雜的事情委託給無意識應該對個人有利。
這種激進的推論與公認的政治和管理理論背道而馳(例如,回想一下賈尼斯和曼對群體思維的警告)。這無疑為政治和管理領域中潛在的亞歷山大們提供了支援。事實上,人們懷疑我們的許多政治領導人已經接受了這種智慧。誰需要聯合國?誰需要議會程式?誰需要民主?正如喬治·W·布什總統在2003年6月4日入侵伊拉克後所說的那樣,“我……不是很善於分析。你知道,我不會花很多時間思考自己,思考我為什麼做事情。”
然而,正是在社會及其治理領域,無意識的深思熟慮的更成問題的含義開始浮出水面。在購物決策中可以被明確界定的變數,在群體動力學、社會互動、歷史和政治的世界中失去了清晰度。由此產生了兩個相關的問題。首先,什麼算作複雜的決策?其次,什麼算作好的結果?購買襪子或汽車的人或許能夠直接回答這些問題。但在更廣闊的世界中,什麼構成複雜的決策或好的結果絕不是“既定的”,並且必須投入大量的政治精力來精確地定義(和重新定義)這些事情。
然而,社會心理學表明,當涉及到影響群體的決策時,審議過程本身會大大提高結果的可行性。紐約大學心理學家湯姆·泰勒對刑事司法的研究表明,人們重視的與其說是法律制度的結果,不如說是看到正義得到伸張的機會。正如社會心理學先驅庫爾特·勒溫(1890-1947)所指出的那樣,沒有人尊重的“好”決策實際上是糟糕的。他對決策制定的經典研究表明,參與審議過程使人們更傾向於遵守結果。
少即是少
這些只是為什麼在應用於重大決策時,“少即是多”的信念可能很危險的幾個原因。證據表明,對於每一位直覺型管理者,都有一位專制暴君。對於每一位透過非審議之路走向輝煌的亞歷山大,都有一兩位布什將自己(和我們)帶到更成問題的地方。
這裡的問題是,當政治決策者犯錯時,錯誤通常不在於他們的心理或決策風格,而在於他們的政治——更具體地說,在於他們的政治與我們政治之間的關係。
就像格拉德威爾的書一樣,戴克斯特豪斯及其合作者在《科學》雜誌上發表的論文在指出傳統觀念的侷限性方面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這種傳統觀念認為決策質量隨著決策複雜性的增加而提高。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項工作仍然誘使我們相信,決策質量僅僅是一個心理學問題(在這種情況下,是將認知負荷與認知資源相匹配的問題),而不僅僅是一個政治、意識形態和群體成員資格的問題。在追求普遍吸引力的過程中避免這種社會考慮可能會使我們遠離啟蒙,而不是走向啟蒙。好好想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