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如何重創心理健康

颶風和其他災難會造成心理健康負擔,若缺乏強大的社群和支援網路,這種負擔可能會持續存在

People in boats on a flooded highway

居民返回他們在得克薩斯州亞瑟港的家園,勘察2017年9月哈維颶風造成的破壞。

編者注(2024年9月30日):本文在颶風海倫肆虐造成破壞之後重新發布。

2005年,當颶風麗塔襲擊得克薩斯州東南部的河口時,凱特琳·伊夫斯的家人做出了痛苦的決定,撤離並離開他們長期居住的家園,聽天由命。返回後,他們在被洪水嚴重破壞的房屋地板的殘骸上睡了幾個月,一點一點地修復房屋,部分原因是電力恢復的長期延誤。風暴還摧毀了當地的高中,使當時16歲的伊夫斯和她在200人賴以稻米種植為生的社群的同齡人幾周沒有接受任何正規教育。

哈維颶風於2017年再次逼近同一地區時,伊夫斯的父母和她當時91歲的祖母根據天氣預報選擇留在家中。但這場風暴在該地區停滯不前,淹沒了部分地區,降雨量超過60英寸。由此引發的洪水將她家人困在家中。當時已長大並在別處居住的伊夫斯瘋狂地給當地高中朋友打電話。幾分鐘之內,他們衝來併成功地用氣墊船救出了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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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經歷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精神上的打擊。“這類事情不斷重複發生,我認為我的父母最終對他們必須做的一切感到厭倦,”伊夫斯說。但是像她父母這樣的人無法僅僅賣掉在得克薩斯州小鎮的房子,就足以買到內陸更遠、遠離未來風暴危險的房子。他們的故事是成千上萬颶風倖存者的類似經歷之一。自2001年以來,美國已遭受近300次與颶風相關的災難,而且此類事件預計將變得越來越頻繁和猛烈。兩場大型風暴——菲奧娜和伊恩——最近在幾天之內相繼造成破壞,使已經受災的地區(如波多黎各)承受著達到崩潰邊緣的壓力。

僅僅一次這樣的重大破壞性事件就會產生直接的,有時甚至是長期的心理健康影響,當災難及其後果嚴重且持續存在時,情況可能會惡化。研究表明,遭受一連串災難的人們面臨著更大的心理健康鬥爭風險,這些鬥爭與焦慮、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和情緒障礙有關。受災地點可用的支援和資源水平可以決定居民對這些困難的復原能力——而一項關鍵策略可能依賴於發展所謂的“同心社群圈”。以個人為中心,家庭和朋友構成了最親近的圈子,其次是鄰居熟人,然後是圍繞這些社群的支援結構,從政府政策到可以保護他們的實際結構。“地方政府和地方組織需要積極行動,同時還需要有針對性的州政府和國家政府,”耶魯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的社會和行為科學家莎拉·洛說。

直接後果

洛說,許多人在大規模災難發生後立即遭受急性應激。他們可能會做噩夢或想完全逃避現實,並且他們會感到高度警惕,這讓他們變得容易受驚,難以入睡。青少年時期的伊夫斯停止購買任何無法裝入她的緊急“逃生包”的東西。“你會發現自己會做那樣奇怪的事情,”她說,“並且習慣於持續的不便,永遠感覺不到穩定。”

將精神症狀和身體症狀聯絡起來的其他表現包括背痛、頭痛和胃痛,所有這些都“往往伴隨著心理壓力、焦慮和對未來的擔憂,”洛說。她補充說,這些反應會干擾一個人的應對能力,導致他們進一步陷入抑鬱和絕望。兒童可能會表現出他們自己版本的焦慮行為,例如行為失常、分離焦慮或再次尿床。

護理提供者清楚地看到了這種情況的發生。波多黎各蓬塞衛生科學大學臨床心理學博士生阿爾瑪雷利·L·貝里奧斯·內格龍說,在颶風過後,打給波多黎各心理健康緊急熱線的電話顯著增加。“這讓我們瞭解了這類災難對倖存者心理健康的衝擊有多大。”

密歇根大學護理學院助理教授兼家庭執業護士蘇·安妮·貝爾說,那些有其他醫療保健需求的人可能會經歷多重壓力。貝爾在2017年瑪麗亞颶風襲擊後在波多黎各待了幾個星期。這場五級風暴造成數千人死亡,並在一些地區造成長達11個月的停電。瑪麗亞颶風過後,貝爾最初的臨床病例之一是一位血糖高到危險水平的患者。由於無法獲得藥物,並且在避難所沒有其他食物選擇,只能吃保質期長的、高糖的食物,這位患者不得不以甜甜圈為早餐。“特別是對於患有慢性健康問題的老年人和殘疾人來說,他們生活在滿足慢性健康需求的額外負擔之下,加上這種中斷的衝擊和生活在混亂的環境中,你不可能只是回到你的房子,然後從你離開的地方繼續生活,”貝爾說。“事情不是那樣運作的。”

長期影響

洪水退去,碎片被清理乾淨後很久,災難性颶風的精神影響仍然會持續存在。伊夫斯現在是馬里蘭大學馬里蘭語言科學中心的行政和財務助理主任,她說對颶風的恐懼一直伴隨著她。她和她的伴侶賣掉了他們在華盛頓特區的房子,因為地下室被淹了,伊夫斯無法忍受在那裡感到不安全。“我記得小時候我曾經喜歡雷暴,”她說。“但我已經很久沒有喜歡下雨了。”

在一項針對2012年遭受桑迪超級風暴襲擊的紐約市和紐約州長島的669名居民的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三分之一的研究受訪者在幾年後報告患有抑鬱症。焦慮症可能幾乎佔一半,五分之一可能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接觸桑迪颶風的影響越多,這些結果的風險就越高。另一項針對經歷過桑迪颶風的人口的研究發現,經歷過人身或財產損失等特定壓力的人患PTSD的風險增加

現有的心理健康問題、社會孤立、慢性身體健康狀況、有限的社會或經濟資源以及以前經歷過的重大應激創傷事件都可能增加風暴過後患上慢性心理健康問題的風險。公眾意識的消退也可能加劇這個問題。“很多時候,人們的需求比那些獲得公眾關注和支援的需求更長期,”洛說。

洛說,更高“劑量”的創傷——透過長期暴露於單一事件或忍受重複的災難,正如伊夫斯的家人和波多黎各人民所經歷的那樣——也會增加慢性痛苦的可能性。研究表明,人們不會“習慣”颶風,相反,隨著風暴過後持續的時間延長以及暴露於多次嚴重颶風,心理健康會逐漸惡化。這些累積的衝擊似乎會導致更不利的心理健康影響。在波多黎各,一連串無情的災難襲擊了這個島嶼,“幾乎感覺你無法呼吸,無法從水中抬起頭來,”波多黎各科學組織CienciaPR的社群專案經理兼科學推廣專家埃德米·阿亞拉·羅薩多說。

資源的可獲得性也起著作用。擁有更多的金錢和其他支援與經歷更少的壓力有關,並且遭受最大損失和最大壓力的人可能不出所料,患PTSD等疾病的風險最高。

對“復原力”的期望,或從挫折中恢復的能力和靈活性,會增加人們所承受的壓力。貝里奧斯·內格龍說,“人們一直有一種感覺,如果你沒有按預期恢復,那就是你的錯——主要是因為你沒有成功地‘復原’,”他補充說,這可能會導致心理健康進一步下降。她說,當“直到今天,波多黎各仍然有社群沒有收到任何資源或支援,仍然沒有電力或水,而電力和水是維持健康心理狀態的基本必需品”時,這種期望有點難以接受。

建設社群

貝爾說,以隱喻的同心圓方式建設社群,將聯絡從個人擴充套件到基礎設施,可以幫助確保獲得電力和水等必需品——從而支援身心從災難中恢復。這意味著社群建設不僅在身處險境的人們中很重要,而且在州和國家政府層面也很重要。

人們在諸如颶風之類的創傷性事件中表現如何,部分可以追溯到他們社會關係的強度。成為一個充滿關愛和信任的社群的一份子,是伊夫斯的父母在哈維颶風期間被氣墊船救出的原因。重要的是“他們與他們信任和關心的人有多密切的聯絡,以在康復方面為他們提供支援,或者在社群層面,社群中存在哪些社群支援,”貝爾說。這些支援可以包括宗教組織、送餐上門等服務或為那些在令人望而生畏的聯邦緊急援助申請流程中摸索的人提供幫助的資源。

洛說,在災難發生後立即,社群需要“儘可能地保持平靜和穩定感”。這意味著確保人們有臨時但可靠的居住選擇,特別是能夠與家人或朋友住在一起。“在最初的幾個月裡四處奔波是如此具有破壞性,以至於它往往會產生更多的壓力,並增加長期的風險,”她說。洛補充說,個案管理員應隨時為倖存者提供支援,幫助他們瞭解支援系統。“保險公司有很多後勤壓力和最後期限,而且試圖獲得[聯邦]支援可能會非常令人沮喪,”她說。

在災難期間和災難發生後不久,更普遍型別的社群支援可以包括從建立寵物友好型避難所到確保災難響應團隊包括行為健康專業人員等措施,他們可以在災難的急性期提供幫助,貝爾說。當她在2018年支援營火(摧毀了加利福尼亞州天堂鎮的小鎮)的疏散人員時,她第一次遇到了寵物友好型避難所。“寵物對人們的健康和福祉非常重要,”她說。

在波多黎各,阿亞拉·羅薩多擔任Aquí Nos Cuidamos的專案協調員,這是一系列公共服務宣傳活動,旨在宣傳心理健康服務和支援,包括透過通訊傳送的資訊,這些資訊在災難發生前、發生期間和發生後都可能有用。該小組與“大使”合作,這些“大使”在其各自的波多黎各地區充當支援和資訊節點。“我們正面臨著多重且相互關聯的公共衛生危機,”阿亞拉·羅薩多說,她的團隊致力於為特定人群提供量身定製的資源。“例如,我們有一份針對大學生的指南,內容是如何管理焦慮和壓力。”

使社群更具韌性包括在災難發生或威脅之前就提前思考。這包括“在一定程度上做好準備,制定一個你將去哪裡以及理想情況下與誰同住的計劃——因為最好住在舒適且你認識人的地方,而不是與陌生人在一起且不安全,”洛說。貝爾同意,最好儘早建立社群。“我們在災難響應中總是說,你希望在晴朗的日子裡建立這些關係——這樣當不是晴朗的日子時,你就可以擁有這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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