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想忘記,也無法忘記2020年的感恩節。
當時我有一位新冠患者即將去世,他的家人不得不透過螢幕道別。這位男士閉著眼睛。他呼吸沉重而急促,似乎沒有意識到周圍發生的事情。當他的家人說話時,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似乎笑了笑。然後他就去世了。
那時我意識到,我作為一名呼吸治療師的角色已經改變。我再也不能成為房間裡那個無名、沒有面孔,有時甚至看不見的存在。我再也不能保持那種程度的疏遠或陌生感,那種感覺有時能幫助我度過一天。患者不再有親近的人際關係,所以這項任務現在是我的了。我必須成為那種聯絡,而後果就是我現在必須感受到每一次失去,彷彿那是我的家人正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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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冠疫情之前,我作為呼吸治療師的角色非常不同。我可以完成我的工作,並保持足夠的距離,以便能夠處理透過移除生命支援來結束患者痛苦的決定。通常,患者的家人會坐在房間裡握著他們所愛的人的手。他們會開始說再見,回憶美好的時光和記憶。然後我會敲門,走到床邊,從患者的喉嚨中取出管子,然後抱歉地走開。然後我會轉向下一個患者,有意識地保持疏離,以度過這一天。
但是現在,在與不斷變化的病毒作鬥爭之後,我認為醫院可以做很多事情來更好地為未來的新冠疫情做好準備。必須更加重視最低供應水平,以確保災難發生時的可用性。必須進行大規模傷亡演習,以確保人員有能力應對比物資更多的患者。我還認為,醫院需要對公眾保持一定程度的透明度,這是他們不習慣的。當我在人們去世後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房間去拿呼吸機時,我意識到普通民眾看到空房間,就以為我們並沒有完全滿員,也沒有完全不堪重負。
過去兩年半的新冠疫情經歷非常像我在陸軍當戰鬥醫務兵的那些年,有些日子感覺我從未離開軍隊。這些教訓值得分享。
我當時是波多黎各一所大學的新生,9月11日,我在課間穿過大廳時,我看到雙子塔倒塌,近3000人的生命瞬間結束。我當時正在學習成為一名歷史老師,但我意識到歷史每天都在被書寫,如果我現在行動起來,我可以幫助在歷史的篇章中寫下更多美好的事物,而不是壞的事物。2003年,我成為一名陸軍戰鬥醫務兵,我知道如有必要,為了拯救我的病人或保護我的國家,我會奪走生命,但仍然可以儘可能多地拯救生命。
2004年我去了伊拉克。我很快就瞭解到,有些關於生命和失去的事情是任何人都無法教你的——你必須親身經歷。我是一名醫務兵,帶著一個重達近80磅的急救包。無論有多少傷亡,我都必須確保包裡的東西能撐下去,而且我經常不得不即興發揮來實現它。醫務兵必須使用最少的物資來拯救儘可能多的人。我不知道2004年的教訓在2020年會變得多麼重要。
2005年12月,我帶著滿腦子的失落和噩夢,以及一枚“因與敵人交戰和被敵人交戰”而獲得的戰鬥徽章從戰場歸來。我發現,一些可能會伴隨我一生的事情竟然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這真是太超現實了。
2010年,我開始突然出現呼吸問題。我被診斷出患有哮喘,軍隊讓我醫療退役。我在聖安東尼奧成為了一名急救醫療技術員,但感覺這還不夠,我決定,讓我靠邊站的呼吸系統疾病可能正是讓我重返戰鬥的東西。我成為了一名呼吸治療師。我試圖把戰爭拋在腦後,但正如我們現在都知道的那樣,一個比我們在戰鬥中遇到的任何敵人都更危險的敵人正在到來。
隨著 SARS-CoV-2 開始在全球蔓延,衛生組織、醫院和媒體試圖讓我們瞭解情況。我聽新聞,閱讀一篇又一篇的研究報告,很快意識到我們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令人擔憂的不是對病毒的描述。令人擔憂的是,你從哪裡獲取資訊,資訊就會有多麼不同。比起醜陋的真相,人們更喜歡聽起來悅耳的觀點:我們有一種新型病毒,它會致命,我們必須正面面對它。
對於呼吸治療師來說,暴露是必然的。我感到恐懼。我非常清楚,由於我的哮喘和睡眠呼吸暫停病史,我屬於重病和死亡的高危人群。然而,當我的醫院要求志願者為醫院新的新冠病房配備人員時,我仍然自願報名。
我的日常工作包括戴著 N-95 口罩、兩雙手套、一件防護服和鞋套,進行 12 小時的輪班。我會先在工作場所淋浴,回家後再淋浴。門口放著一個帶蓋子的桶。當我回家時,我會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放進桶裡,然後把衣服放進洗衣機。我會用紫外線消毒箱給我的裝備消毒,然後重新開始這一切。我希望我們能及時讓足夠多的人瞭解情況、保持距離並受到保護,以避免醫院不堪重負,直到我們有了疫苗。不幸的是,情況並非如此,我們將與一家滿負荷運轉的醫院戰鬥近一年。
今天,我們有越來越多的變種和越來越多的懷疑論。如果我們能阻止人們被感染,病毒變異的機會就會減少。如果病毒傳播,它最終會變異,從而擊敗自然免疫以及疫苗介導的免疫。
我相信公眾缺乏理解是我們工作發生變化的原因,也許是永遠的變化。我們不能再期望或假設人們會盡量不讓自己暴露於病毒。我們必須表現得好像病毒將有無限的機會一次又一次地變異。我們現在必須預料到變種,預料到嚴重程度、住院和死亡人數的增加,併為醫院儲備裝置和人員,以確保我們能夠在較長時間內處理大量傳染性患者。
我們還必須接受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再看到的場景,即物資少於傷亡人數,我們必須根據誰的生存機會最大來進行分類。這種情況現在正在發生嗎?謝天謝地,沒有。但是新冠疫情仍然存在,人們仍然在給它機會。
今天,我們沒有患者爆滿。我們沒有像以前那樣物資短缺。疫苗似乎正在發揮我們希望它發揮的作用。然而,每當我們看到重症監護室的房間門上都貼著“空氣傳播預防措施”的標誌時,一種不安的感覺仍然會悄然湧上我們的心頭。今天是下一個嗎?我們準備好了嗎?
這是一篇觀點和分析文章,作者或作者表達的觀點不一定代表《大眾科學》的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