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自由意志嗎?這是一個古老的問題,它吸引了哲學家、神學家、律師和政治理論家的注意。現在,它正引起神經科學的關注,加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SAGE心智研究中心主任、新書《誰在掌控:自由意志與大腦科學》的作者邁克爾·S·加扎尼加解釋說。他與《心智問題》編輯加雷思·庫克進行了對話。
庫克:你為什麼決定著手解決自由意志的問題?
加扎尼加:我認為這個問題縈繞在每個思考者心中。我還記得50年前我在達特茅斯學院讀書時就在思考這個問題。那時,這個問題很直接也很簡單。物理學和化學是主導,雖然我們都還年輕沒到刮鬍子的年紀,但我們看到了其中的含義。對我來說,那是回到我每個星期天,有時如果我快要考試了也會在星期一去教堂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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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經過50年的大腦研究、傾聽哲學家的觀點,以及最近逐漸瞭解法律之後,這個問題再次擺在了我面前。我們是否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或者我們只是自動反應的機器人——這個問題已經存在很久了,但是直到最近,在這個問題上發聲的偉大先賢們還並不瞭解現代科學及其深刻的知識和含義。
庫克:你為什麼認為神經科學可以為長期以來的哲學問題提供任何啟示?
加扎尼加:在任何人瞭解任何經驗性知識之前,哲學家最擅長闡明問題的本質。現代心智哲學家現在利用神經科學和認知科學來幫助闡明古老的問題,並且至今仍然經常走在前列。除了其他技能之外,他們還有時間思考!實驗室科學家專注於實驗細節、分析資料,並且經常沒有時間將科學發現置於更廣闊的背景下。這是一種持續的緊張關係。
話雖如此,哲學家不能獨自享受樂趣。面對生物機制的本質,神經科學家們早晚都會思考諸如“機械宇宙中行動的自由”之類的難題,正如一位偉大的神經科學家多年前所說的那樣。至少,神經科學會將人們的注意力引導到關於行動如何產生的這個問題。
庫克:你認為神經科學作為一個領域,需要解決這些問題嗎?也就是說,你認為自由意志是一個重要的科學問題嗎?
加扎尼加:我們都需要更多地瞭解自由意志,或者更明智地說,瞭解行動的本質。神經科學是與這個問題高度相關的學科之一。無論你對自由意志有何種信仰,每個人都感覺自己擁有自由意志,即使是那些否認它存在的人。然而,神經科學一直在向我們展示,它的運作方式與我們感覺它必須運作的方式不同。例如,神經科學實驗表明,人類的行動決策是在個體有意識地意識到之前做出的。與其說這個發現回答了關於大腦是否在心智做出決定之前做出決定的古老問題,不如說它讓我們懷疑這是否是思考大腦如何運作的方式。研究的重點是決策和行動的許多方面,例如大腦中形成和執行行動決策的位置、一群相互作用的神經元如何成為道德主體,甚至包括一個人關於自己是否有自由意志的信念如何影響他們的行動。神經科學將發揮作用的問題清單是無窮無盡的。
庫克:請解釋一下你所說的“湧現的心智”這個概念,以及你對它與大腦之間做出的區分?
加扎尼加:萊布尼茨在將近300年前用他的磨坊類比提出了這個問題。想象一下,你可以將磨坊放大,使所有元件都放大,並且你可以在它們之間行走。你找到的只是單獨的機械元件,這裡有一個輪子,那裡有一個軸。透過觀察磨坊的各個部分,你無法推斷出它的功能。物理大腦也可以分解成各個部分並檢查它們的相互作用。我們現在瞭解神經元以及它們如何放電,以及一些關於神經遞質的知識等等。但是,心理屬性在某種程度上是不可分割的,並且無法用神經元放電來描述。它們需要用另一種詞彙來理解。
這有時被稱為湧現的心智。湧現作為一個概念,在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社會學等領域被廣泛接受。然而,神經科學家很難接受它,因為他們懷疑這個概念是將幽靈偷偷帶入機器中。事實並非如此。提出這個建議的動機是為了概念化分層的大腦/心智相互作用的實際架構,以便可以對其進行正確的研究。保持鎖定在一個分析層面上而忽略另一個層面是懶惰的。
庫克:心智如何約束大腦?
加扎尼加:沒有人說這很容易,這裡就是難點所在。從上一個想法出發,我們的想法是:我們正在處理一個分層系統,每一層都有其自身的規律和協議,就像物理學中牛頓定律適用於物理學的一個層面,而量子力學適用於另一個層面一樣。可以把它想象成硬體-軟體層。沒有軟體,硬體毫無用處,沒有硬體,軟體也毫無用處。
我們如何理解這兩個層級如何相互作用?目前,沒有人真正掌握這種現實,當然也沒有人掌握心理狀態如何與產生它們的神經元相互作用。然而,我們知道頂層的心理層面和產生它的底層層面之間是相互作用的。患有抑鬱症的患者可以透過談話療法(自上而下)得到幫助。他們也可以透過藥物治療(自下而上)得到幫助。當這兩種療法結合使用時,效果會更好。這就是心智約束大腦的一個例子。
庫克:心智和大腦相互作用的這個想法如何讓你得出關於自由意志的觀點?
加扎尼加:對我來說,它捕捉到了我們正在嘗試理解一個分層系統的事實。人們意識到,在個人心智/大腦層面之上,還有一個系統,那就是社會世界。它與我們的心理過程發生著大規模的互動,反之亦然。在許多方面,為了實現我們的強大,我們人類已經將我們的許多關鍵需求上傳到了我們周圍的社會系統,以便我們發明的物品可以從我們自身脆弱的生命中倖存下來。
庫克:你談到“放棄”自由意志的觀念。你能解釋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以及你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嗎?
加扎尼加:在我看來,這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方式:如果你是一個今天降落在地球上的火星人,並且正在收集關於人類如何運作的資訊,那麼在民間心理學中普遍理解的自由意志概念就不會出現。火星人會了解到人類已經瞭解了物理學、化學和標準意義上的因果關係。他們會驚訝地看到關於細胞如何運作、大腦如何運作的知識的積累,並且會得出結論,“好吧,他們明白了。就像細胞是複雜的奇妙機器一樣,大腦也是如此。它們以很酷的方式運作,即使他們強烈地認為他們的頭腦中有一個小傢伙在發號施令。事實並非如此。”
世界不是平的。在這個真理被認識到之前,人們過去常常想知道當你到達地球的盡頭時會發生什麼——你會掉下去嗎?一旦我們知道地球是圓的,新的視角就讓我們看到舊的問題是多麼愚蠢。新的問題很多時候也顯得很愚蠢,直到新的視角被接受。我認為我們將克服自由意志的概念,並接受我們是一種特殊的機器,一種具有道德能動性的機器,這種能動性來自於生活在社會群體中。這種視角會讓我們提出新的問題。
庫克:你認為是否有特定的實驗對自由意志問題提供了重要的啟示?
加扎尼加:神經科學在某種程度上都在闡明大腦如何運作。這就是現實,而且這種逐漸積累的知識將推動我們進行更深入的思考。開始研究這個問題的一種方法是嘗試回答一個簡單的問題。免於什麼?任何人想免於什麼?我當然不想免於自然法則。
庫克:你認為這項科學會迫使哲學家改變他們對自由意志的看法嗎?我們其他人呢?
加扎尼加:從長遠來看,人類的知識是無法阻止的。事情會慢慢地、逐漸地變得更加清晰。隨著人類繼續他們的旅程,他們會開始相信關於事物本質的某些事情,然後這些抽象概念會反映在建立起來允許人們共同生活的規則中。信仰會產生後果,我們將看到它們以各種方式反映出來。當然,我們如何在現代生物機制知識的背景下思考和理解人類責任,將決定我們如何選擇我們的法律和我們的懲罰。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呢?
您是專門研究神經科學、認知科學或心理學的科學家嗎?您最近是否閱讀過您想撰寫的同行評審論文?請將建議傳送給《心智問題》編輯加雷思·庫克,他是波士頓環球報的普利策獎獲獎記者。可以透過 garethideas AT gmail.com 或 Twitter @garethideas聯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