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航程:波利尼西亞航海獨木舟完成環球航行

“霍庫利亞”號(Hōkūleʻa)帆船將於本週晚些時候在檀香山完成首次環球航行

6月17日,一艘62英尺長的雙體獨木舟預計將抵達檀香山,完成傳統波利尼西亞船隻——現代雙體船的前身——的首次環球航行。

這次航行始於2014年5月,當時“霍庫利亞”號(Hōkūleʻa,夏威夷語意為“大角星”,是航海者的指引星)從夏威夷大島的希洛向西航行。此後,它駛過了五大洋,訪問了19個國家,航行了超過40,000海里。

組織這次探險的波利尼西亞航海協會主席納伊諾亞·湯普森稱像“霍庫利亞”號這樣的遠洋船隻是“我們祖先的太空飛船”,他還說:“如果你把所有讓我們把人送上月球的天賦都用來理解海洋,你就會得到波利尼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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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環球航行計劃的部分目的是為了慶祝波利尼西亞在開發和使用獨特的傳統導航方式方面取得的航海成就。在西方水手仍然害怕離開海岸,因為他們還沒有開發出確定經度的方法的時代,太平洋島民已經習慣性地橫渡一個跨越2500萬平方公里的區域——一個覆蓋地球表面近四分之一的海洋世界——國家地理學會駐地探險家、《尋路者:為什麼古代智慧在現代世界中至關重要》的作者韋德·戴維斯說。

“霍庫利亞”號航行路線圖。圖片來源:波利尼西亞航海協會

在20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人類學家認為太平洋上數千個分散的島嶼是在水手被風暴吹離航線後意外發現的。但是,波利尼西亞土著人長期以來根據他們的口頭傳統和航海傳說認為,定居是高技能航海者進行的有計劃的探索和殖民旅程的結果。“幾個世紀以來,歐洲人頑固地拒絕承認波利尼西亞的成就,因為他們根本無法相信一個所謂的原始社會在航海方面明顯比他們做得更好,”戴維斯說。

湯普森在密克羅尼西亞的莫·皮艾魯格(Mau Piailug)的指導下,接受了逐漸消失的太平洋“尋路”藝術的培訓——皮艾魯格是最後一位接受傳統教育的航海家之一,他於2010年去世。“霍庫利亞”號按照皮艾魯格的指示,完全沒有使用現代導航輔助裝置,例如海圖、羅盤和GPS,而是依靠觀察天體的位置、波浪的方向和海鳥的運動來確定航向。為了在夜間準確保持方位,“霍庫利亞”號的航海者必須記住200多顆星星的夜間航線,以及它們在地平線上精確的升起和落下的位置。

儘管“霍庫利亞”號的設計很古老,但它的部分結構是由現代材料製成的,包括膠合板,它取代了稀缺的經過風乾的夏威夷寇阿樹木,這種木材曾是祖先船隻船體的框架。這艘船還使用了滌綸帆,而不是傳統的lauhala葉子編織的帆。由17名輪流值班的船員組成的輪換團隊,每人值班一個月,他們用航行中捕獲的魚和雨水來補充他們的包裝食品和水。

目前的環球航行是自“霍庫利亞”號於1975年首次下水以來進行的一系列島嶼間航行中最新也是最雄心勃勃的一次。像現在這樣的跨洋航行被認為在四百多年前的歐洲人接觸後在波利尼西亞基本結束,許多波利尼西亞人認為目前長途獨木舟航行的復興引發了一場文化復興。

人類學家長期以來一直在爭論太平洋島嶼——被數千英里的開闊海洋隔開——是如何首次被定居的。1947年,挪威探險家索爾·海爾達爾(Thor Heyerdahl)駕駛巴沙木筏“康提基號”(Kon-Tiki)從秘魯海岸航行到波利尼西亞,以倡導他的觀點,即該地區是由印加人的後裔從東部殖民的。然而,海爾達爾的理論已被最近更多的語言學和民族植物學證據廣泛反駁,這些證據表明人類遷徙始於東南亞,並經過幾個階段向東推進到美拉尼西亞,然後經過數千年到達密克羅尼西亞和波利尼西亞的島嶼。

為了重走古代航行的路線,“霍庫利亞”號的船員學習了陸基海鳥的習性,以便更好地評估他們與島嶼的距離:對他們來說,一隻白燕鷗意味著陸地在200公里以內,而鰹鳥很少冒險離開海岸40公里以上。船員還被教導要讀取雲的模式、日落的顏色和星星周圍光環的大小,以瞭解這些現象可能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天氣。

據稱,船員的古代前輩有更微妙的方法來讀取物理環境以獲取導航線索。戴維斯說,太平洋的島嶼會根據海岸形狀等因素形成自己獨特的波浪模式,就像不同大小和材料的鈴鐺會發出獨特的聲音一樣。經驗豐富的波利尼西亞老航海家可以根據它發出的波浪的指紋般的共鳴來知道他們正在接近哪個島嶼,戴維斯補充說。“當需求出現時,人類已經獲得了一些技能,當這些技能不再相關時就會丟失,”他說。透過感受水撞擊船體的節奏,像莫·皮艾魯格這樣的傳統波利尼西亞航海家可以確定多達五種不同海浪的大小和方向,幫助他們確定自己的方向並檢測到遠處天氣的臨近,戴維斯解釋說。

主航海家納伊諾亞·湯普森在日落時測量太陽,這是非儀表航海者一天中最關鍵的時刻之一。圖片來源:Ōwi TV 和波利尼西亞航海協會

“如果科學是基於詢問、觀察和探索,那麼古代波利尼西亞人就是最高階的海洋科學家,”湯普森說。然而,他補充說,航海家不僅僅是積累關於自然世界的客觀知識。他講述了他的老師皮艾魯格的故事,皮艾魯格的祖父(也是一名航海家)過去常常把年輕的皮艾魯格扔進海里,以便這個男孩可以“從內部瞭解海浪”。據湯普森說,“毛的科學和現代科學之間的區別在於,現代科學將自己與觀察物件分開。在毛的科學中,你就是海浪,你就是風,你就是星星。”他認為這會導致一種“在不知道自己如何知道的情況下知道”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航海家可以在其他人認為很少有明顯線索的情況下做出正確的決定。

幾十年來,“霍庫利亞”號的航行一直受到整個太平洋島民的密切關注。夏威夷自然保護協會的高階科學和文化顧問、前船員薩姆·奧胡·貢(Sam ‘Ohu Gon)認為,這些航行有助於恢復波利尼西亞文化的自豪感,這種文化在殖民統治的幾個世紀中受到了壓制。“這引發了一種認識,即太平洋的人民不是被海洋隔開,而是被海洋連線起來,”貢說。

例如,公立學校長期以來禁止教授夏威夷語,據貢說,最後一位純粹的母語使用者在1960年代去世。“但在很大程度上由於這些航行的啟發,這些航行已成為夏威夷身份的象徵,”他說,“這種語言現在正在復興,並在夏威夷各地的高中和沉浸式語言學校中教授。” 1996年,夏威夷語被確立為官方州語言,允許用它來起草檔案和立法。

貢接著說,“霍庫利亞”號航行的目標已經從僅僅展示傳統知識的力量轉向倡導環境保護。最新的環球航行,名為“Mālama Honua”(在夏威夷語中意為“關心我們的島嶼地球”),旨在特別關注公眾對世界海洋日益惡化的困境的關注。

湯普森說,自從他在1970年代開始航行以來,他已經看到了海洋的巨大變化。現在,當船員捕魚以補充飲食時,捕獲量很少。“我們最近從模里西斯航行到馬達加斯加1,100[公里],沒有捕到一條魚,”他說。“百分之九十的食用魚已經被從海里捕撈走了。”

在許多地方,為小島居民提供食物和保護的珊瑚礁每年都在白化。湯普森發現,在這些地區的許多地方都籠罩著一種憂鬱和沮喪的感覺。“我們和那些知道他們將因氣候變化而失去島嶼的人們進行了很多痛苦的對話,”他說。

夏威夷大學馬諾阿分校的海岸地質學家奇普·弗萊徹(Chip Fletcher)曾擔任湯普森的科學合作者之一,他認為“當前的直接威脅不是海平面上升淹沒了太平洋的環礁和低窪島嶼,而是鹽水已經湧入含水層,挑戰著沿海社群賴以生存的淡水能力。”

弗萊徹說,本世紀海平面上升的速度是前一個世紀平均水平的三倍,最近的一些模型表明,到本世紀末,太平洋的海平面可能會高出兩米甚至三米。隨著變暖導致熱帶地區擴張,危險的颶風也在擴散並進入更多溫帶地區。弗萊徹說,近年來,夏威夷本身也經歷了更頻繁和更大的風暴。隨著厄爾尼諾天氣系統變得更加嚴重,乾旱也日益加劇,這對淡水匱乏的島嶼構成了真正的威脅。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太平洋島嶼與造成氣候變化毫無關係,但它們卻是遭受痛苦最嚴重的島嶼,”湯普森說。但他樂觀地認為,迫在眉睫的危機引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覺醒。“現在是太平洋的時代,”他說。“好訊息是,我們在那裡發現了成千上萬的人充滿了愛,充滿了同情心,關心著地球和海洋,而海洋賦予了我們生命。來自太平洋的訊息並不好。然而,我們在航行中遇到的人們的精神讓我感到無比的鼓舞和激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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