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第一本書《熱浪與憤怒:氣候暴力前線》中,政治記者彼得·施瓦茨坦對氣候變化如何撕裂社會,助長全球暴力,提供了至關重要且引人入勝的描述。每一章都提出了一個細緻入微的案例研究:在薩赫勒地區,農民和牧民為爭奪有限的水和肥沃的土地而相互爭鬥。在孟加拉國海岸,貧困的農民轉向捕魚以補充不穩定的收成,並面臨被尋求贖金的海盜俘虜的風險。在約旦,與氣候相關的貧困使村民們反對他們不堪重負的政府,並且似乎助長了恐怖組織和非國家武裝團體的招募。施瓦茨坦利用十多年來的實地報道,提煉並人性化了這些複雜的衝突,無論是地方性的還是國家性的。
《大眾科學》與他談論了氣候變化如何點燃現有的社會火藥桶,它扭曲人們決策的機制,以及與氣候變化相關的暴力在更富裕的西方國家構成的風險。
[以下是採訪的編輯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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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您報道的許多社群中,您是少數幾個提出氣候變化與衝突之間聯絡問題的記者之一。您是如何找到這個角度的?您認為政策制定者現在看到了它的重要性嗎?
我有點偶然進入這個領域,因為更直接的政治報道領域已經飽和。但是,當我更多地在一般的氣候和環境領域工作時,我發現它變得越來越重要。我很快意識到我不需要努力去看到這種強烈的重疊——透過水資源[獲取]和環境的稜鏡來看待一個國家,比相對膚淺地審視政治場景更能講好這個國家的故事。我的意思是,例如,為什麼伊拉克有水資源問題?原因與它在各個方面都存在問題的原因相同:衝突的遺留問題、近鄰和遠方國家的干預、無能、腐敗以及一系列其他麻煩。
2015年,當我向一位伊拉克高階警官提出氣候問題可能正在助長聖戰分子招募的可能性時,我簡直被伊拉克內政部的一間辦公室裡的人嘲笑出去了。在他和他的許多同僚看來,這簡直是荒謬的。但是,在過去的十年中,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無論是在更廣泛的中東地區和我在非洲部分地區工作的地方,還是在更遠的地方。我仍然不相信我們看到的許多談論氣候安全的文職和安全官員,他們對氣候變化的聯絡的理解達到了他們言語可能暗示的程度,但是現在人們已經認識到至少在口頭上承認氣候變化的重要性是必要的。
一個困難似乎是,很難量化氣候變化的影響,而且還有許多不同的、重疊的因素導致衝突的發生。您如何 disentangle 這些因素?
是的,我認為幾乎不可能有效地量化氣候變化的影響。我在這本書和我的工作中試圖做的是表明氣候變化是等式的一部分,而不是為貢獻量化一個美元金額。但這觸及了為什麼氣候變化的不穩定潛力花了這麼長時間才被廣泛接受的核心原因。它有點像是它自身細緻入微的受害者。
您能引導我瞭解書中關於氣候變化如何加劇或產生暴力行為的一個例子嗎?
我從未聲稱氣候變化本身會導致一個人,比如說,加入恐怖組織或攻擊鄰近村莊的牧民社群。但在伊拉克,我遇到了一些農民,他們經歷了[連續]多年的氣候引起的乾旱。這些人耗盡了他們之前微薄的積蓄,這種絕望為精明的[恐怖組織] ISIS 的招募人員提供了一些非常強大的槓桿,以便他們在招募時使用。當您有農民身負重債,既欠大家庭的債,有時也欠農業銀行的債時,並且您像 ISIS 那樣在他們面前晃動他們只能夢想得到的薪水時,您更有可能獲得招募投資的回報。在宗派衝突早已存在的背景下,招募人員將乾旱等與氣候相關的現象描述為政府為了對付遜尼派穆斯林而採取的行動,而不是全球形勢的後果。例如,我在該國非常不同的地區遇到了兩位村民,他們講述了 ISIS 招募人員將乾旱描繪成伊朗邊境地區雲播種和各種地球工程的後果的案例。[編者注:伊朗和伊拉克都是什葉派佔多數的國家,而這些農業社群主要是遜尼派。] 人們是否真的相信這些古怪的說法,我從未清楚,但在敵意根深蒂固的時候,這是一種呈現更廣泛問題的有效方式。
有幾章表明,氣候變化導致我們有時會以我們從未預料到的方式行事。關於氣候變化如何塑造我們的思維和感受方式,有哪些已知的資訊?
對於許多外國社群來說,氣候變化一直在破壞人們一直以來賴以生存的景觀的連貫性。其中大部分是人們歸屬感、社群感和自我感的核心。從氣溫到降水模式再到鳥類遷徙軌跡,一切都變得混亂,這正在導致各種創傷。我在我工作的基本上每個衝突頻發的氣候環境中都看到了這一點。
當然,全球有很多人經歷了各種各樣的恐怖事件,但他們最終並沒有加入恐怖組織。但是,當我回到人們的村莊並與他們的朋友和親戚交談時,我不禁認為這其中有些道理。
本書的另一個主題似乎是,即使是小衝突最終也會向外蔓延。這僅僅是氣候變化的本質嗎?
當然。另一個因素是,我們生活在一個徹底相互依存的世界中,因此不存在整潔、自我封閉的危機。最容易受到氣候壓力影響的職業是農業,因此農村地區成為不穩定的節點。但是,從這些村莊大量遷移到已經負擔過重的城市地區意味著,農村地區的危機不太可能仍然是農村地區的危機。在國際層面上,也是如此……,一個國家的氣候應對措施很容易使另一個國家陷入貧困,無論是由於疏忽、愚蠢還是徹頭徹尾的惡意。
關注非洲較貧窮的國家是有道理的,因為它們正在承受更多氣候變化的衝擊。但是,與氣候相關的暴力已經在北美或歐洲較富裕國家出現或可能出現的方式有哪些?
在西方國家,極端高溫時期,基本上各種形式的犯罪和暴力行為都有顯著增加。例如,在希臘雅典,我一直在與婦女[非政府組織]合作……這些組織發現,相對於一年中的其他時期,6月至9月期間各種形式的家庭暴力事件增加了大約 250% 到 300%。現在,這並非僅由極端高溫引起。然而,[在]我們調查的每個案例中,似乎都存在一些因果關係。在美國,槍擊事件的頻率在不太適宜的氣候條件下也會增加。
從更間接的意義上來說,歐洲和北美的許多與氣候相關的暴力行為也反映了政府如何應對我們邊境地區與氣候相關的困難。例如,在歐洲,發生了很多針對移民的暴力事件,有時是在政府的默許下,或者在某些情況下是明確同意下發生的。
如果與氣候相關的不穩定性是衝突配方中的一種成分,那麼其他成分是什麼?它們在美國背景下出現的程度如何?
腐敗在西方背景下不如在一些較貧窮的地方那麼重要,但對我來說,一個突出的因素是不平等。一些最大的犯罪熱點地區位於富裕地區和貧困地區之間的邊緣地帶。人們認為,其中的一個因素是,當您看到財富和國家應對措施差異的直接體現時,就會產生怨恨。當我看到加利福尼亞州部分地區出現私人消防隊的報道,或者富裕社群建造海堤以將海岸侵蝕轉移到海岸線下游較貧窮社群的案例時,我確實認為未來可能會出現一些緊張局勢。
您在本書結尾強調了一個可能的解決方案:環境和平建設,即使用氣候問題作為衝突解決或和平合作的切入點的方法。這些努力往往有多成功?
我想以稍微充滿希望的語氣結束這本書,部分是為了我自己的理智,也是為了讓普通讀者不會比[他們]可能已經[是]的更加沮喪。
環境和平建設是讓氣候界很多人感到非常興奮的事情。現在,有一種憤世嫉俗的觀點認為,這是因為目前許多傳統的和平建設形式似乎都在失敗。然而,很多興奮也來自於這樣一個事實,即至少在地方層面上,[利用]環境槓桿已成功地控制,有時甚至阻止了大大小小的暴力事件。地方社群和民族國家都認識到,環境問題不是零和博弈,它們需要合作。我認為這是一個真正的“拭目以待”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