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11/16/15):繼11月13日巴黎發生恐怖襲擊後,《大眾科學》重新發布以下文章,該文章最初在2015年1月巴黎報紙《查理週刊》遭受襲擊後發表。
在上週法國諷刺雜誌《查理週刊》和巴黎一家超市遭受恐怖襲擊之後,世界一直在努力理解宗教、歐洲文化和恐怖組織的影響如何結合在一起,從而驅使槍手採取行動。密歇根大學安娜堡分校和巴黎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的的人類學家斯科特·阿特蘭透過採訪潛在的和已定罪的恐怖分子,研究他們對其組織和理想的極端忠誠。阿特蘭最近從巴黎返回,在那裡他與槍擊案兇手的社群成員進行了交談。他與《自然》雜誌談論了他的發現。
巴黎襲擊事件背後的社會和文化因素是什麼?
與美國不同,在美國,移民在一代人內就能達到平均的社會經濟地位和教育水平,而在歐洲,即使經過三代人,根據國家的不同,他們仍然有5到19倍的可能性會更貧困或受教育程度更低。法國大約有7.5%的穆斯林人口,[他們]在監獄人口中佔60%至75%。這與美國黑人青年的處境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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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之處在於,這裡有一種對他們有吸引力的意識形態,它比你想象的對更多人有吸引力。在法國,[ICM Research]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27%的法國年輕人,不僅僅是穆斯林,在18歲到24歲之間對伊斯蘭國抱有好感。聖戰是唯一有效的、正在發展、有吸引力、光榮的系統性文化意識形態,它基本上對這些年輕人說:“看,你們被排斥在外,沒有人關心你們,但是看看我們能做什麼。我們可以改變世界。”
當然,他們做到了。這三個無賴,他們成功地吸引了全世界一個多星期的注意力。他們動員了整個法國社會。這對壞人來說是一筆非常划算的成本效益。
那麼,對於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等團體來說,這是一個現成可供招募的人群嗎?
這與招募無關,而是關於自我追求者。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並不直接下令進行突擊行動。基本上他們說,“嘿,夥計們,這裡有一些想法,你們自己去做。這裡有製造高壓鍋炸彈的方法;這裡有可能會恐嚇人們的目標;這裡有我們憎恨的東西。出去做吧。”
您研究的恐怖分子似乎符合這種模式嗎?
我與[911飛行員]的家人所在的社群的人們進行了交談。他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做什麼。他們是在一所技術大學工作的傢伙,他們有點聯絡在一起,一起去清真寺,一起租了一套公寓,想一起做點什麼。他們拖來了床墊,看了影片。鄰居告訴我們,這個地方很臭,因為他們從不出門。
這一切都沒有經過精心策劃。但是我們記住的[襲擊],那些奏效的襲擊,他們會仔細挑選計劃好的目標。[對世界貿易中心]和五角大樓的襲擊,這些襲擊震撼了美國的核心。在馬德里,[2004年一系列火車爆炸案造成191人死亡]他們改變了政府。但他們只是受過一點訓練的小罪犯。
正是這種有組織的無政府狀態比精心策劃的突擊行動更能起到恐嚇作用。當然,現在這些傢伙中有很多都成了英雄。他們將成為其他人的榜樣。
有什麼辦法可以預測極端主義襲擊嗎?
我認為人們希望能夠預測,能夠確定。[但是]如果你知道每一個[被挫敗的]陰謀,也無助於預測它。事實是,任何人隨時隨地都可以開始與他們的朋友建立自己的網路。就像你煮水一樣,當錐形物升起時,你不知道哪個會先沸騰並爆裂。複雜性理論不擅長模擬這些事情。你永遠無法確定地預測。
根據民意調查的不同,全世界有7-14%的穆斯林支援基地組織襲擊美國。如果類似的支援伊斯蘭國,那將是很多人,[超過1億]。但是,誰真正願意戰鬥和犧牲?這是一個具體化的問題。即使人們接受了意識形態,接受了價值觀,也遠非充分的條件。
最好的預測因素最終會是你和誰交朋友,以及你是否屬於某個行動團體。在庫阿希兄弟[發動了《查理週刊》襲擊]的案例中,我們有最棒的結合經歷,那就是監獄。但它也可以是足球,也可以是白水漂流。
如果你想知道誰會戰鬥和犧牲,如果你想瓦解一個特定的恐怖組織,那就弄清楚他們吃什麼、穿什麼。陰謀永遠不會發生在清真寺裡:你在清真寺裡必須保持安靜。它們發生在快餐店、足球場、野餐和燒烤中。
為什麼沒有更多的人進行人類學實地考察,例如採訪聖戰分子及其家人?
問題是你不能有大量的樣本。你獲得的見解不能來自調查。它們必須來自深入的實地訪談和嚴格控制的實驗。
如果你真的想用聖戰分子進行科學研究——我就是這麼做的——你必須說服他們放下武器,不要互相交談,然後回答你的問題。有些人,如果你問他們,如果給他們一定數量的錢,他們是否會放棄對上帝的信仰,他們會向你開槍。所以你不能問那個問題。
這不僅僅是因為它很危險。而是因為大學的人體受試者審查,尤其是[美國]國防部不允許進行這項工作。這並不是因為它會讓研究人員處於危險之中,而是因為人體受試者[研究倫理]標準是為了保護中產階級的大學生而設立的。當你和聖戰分子交談時,你要如何處理這些協議?讓他們簽署一份協議,上面寫著:“我很感激國防部資助了這項工作,”順便說一句,如果您有任何投訴,請致電人體受試者秘書?這聽起來很荒謬,而且實際上什麼也做不了。
您在實地考察中遇到過這樣的困難嗎?
例如,在[三名]巴厘島爆炸案[在2002年發動了一系列同步襲擊]的轟炸機被處決之前,我獲得了採訪他們的許可。他們將被槍決,因為他們炸死了200人。我無法獲得人體受試者批准,因為“你必須帶一位律師,而且我們不允許任何人採訪囚犯。”我說為什麼?“你永遠不能確定你沒有侵犯他們的言論權。”
然後你還會遇到[美國資助機構]要求的瘋狂的事情,比如東道國授權。假設你想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工作。所以你去找以色列人,說,“我們想做一些研究,就像我們在美國大學做的那樣,”然後說,“我們需要一些政府的東道國授權。”他們說,“你瘋了嗎?”在許多處於混亂狀態的國家,誰會給你許可?
本文經許可轉載,並於2015年1月15日首次發表。